而他,为了留住奚砚在身边,为了让他知道自己早早就可以依靠也值得依靠,于是拼了命地去追逐这些,不惜与奚砚针锋相对,勾心斗角了一年又一年。
于是,就阴差阳错了一年又一年。
还好、还好。
奚砚感受着他身上的温度,舒服地微微眯着眼睛,慵懒得像是午后晒阳光的猫咪,他已许久没有这么放松的神情:“玄安大师跟我讲,如果不是北戎那边与大雍内部勾结成功,还会有更多的人隐瞒我们知道真相。”
“没关系,我们总会重新在一块儿。”谢墨缠绵地挨着他,“就像少年时你出现在我面前,是人为么?不,是天意。”
“天意让我们在一起,就会峰回路转,兜兜转转,终究会重新在一起。”谢墨拍了拍他的后背,安抚他一样,“睡吧。”
他轻轻拍打着奚砚的后背,奚砚身体微微一僵,随即更深地往他怀里埋去,少年时奚砚曾同他讲过的,小时候奚砚母亲总会这般安抚着他睡觉,后来奚氏流放,噩梦缠身的时候,他都是自己轻轻拍拍自己,让自己安睡。
谢墨什么都记得。
他轻柔地拍着奚砚,感受着奚砚的呼吸渐渐变得绵长起来,自己也昏昏欲睡。
烛火幽幽,温暖地拢着一双难得好梦的人。
次日清晨,日光熹微。
摄政王府的寝屋内还安静一片,门口就已经蹲了两只小蘑菇。
左边那个小蘑菇叫成蹊,双手搭在膝头,垂着眼睛看地上小蚂蚁搬食物。
右边那个冷不丁踹了他一脚,成蹊重心不稳,险些把蚂蚁的食物吞嘴里。
他拍了拍掌心沾着的土,对右侧蘑菇怒发冲冠,又不敢大声,只好用气声喊:“承端你要死是不是?!”
承端瞟了他一眼:“叫人去。”
“凭什么我叫?你怎么不去?!”
“你家王爷!”
“你家大人!”
“你——”
两人用气声对骂了好几句,实在呼吸不畅,又各自蹲回自己的门边继续当蘑菇。
昨天那架势谁都看到了,这明显就是重归于好的样子,成蹊和承端对自己主子的态度心知肚明,所以谁都没那个厚脸皮去打扰俩主子心意相通后的第一夜。
那珍贵程度应当不亚于成亲。
但眼瞧着该到平日起身的时候了,再不叫万一误了什么事情又不好,所以俩蘑菇你推我我推你,到底谁都没迈出那勇敢的一步去叫人。
成蹊接着看蚂蚁,承端接着看天空。
半晌,承端“啧”了一声:“我家大人怎么就能喜欢你家王爷呢?”
成蹊又怒了:“我家王爷怎么了?!我家王爷什么都有,怎么就不招人喜欢了!!”
“是,就是有点缺德。”
“承端你——”
两蘑菇尚未打起架来,门吱呀一声开了。
神清气爽的摄政王扶着腰带走了出来,左右看了一眼两个小厮怒气冲冲的架势,心情颇好地一人脑袋上敲了一下。
“大清早起来,斗鸡呢?”
成蹊一脸委屈,承端一脸不可思议。
奚砚也收拾停当走了出来,一脚刚踏过门槛,就看见承端微张着嘴捂着脑门冲他看过来。
那样子实在滑稽中有几分可爱,奚砚忍俊不禁:“敲傻了?”
承端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这儿不用你俩了。”谢墨把两人拴一块儿推走,“记得告诉小厨房煮一碗红枣粥,多放点儿枣,熬得稠稠的,再放些糖……”
奚砚一脚踩着他:“你又犯病了?”
“这不是想要好好犒劳下,给你补补身体么。”谢墨光明正大地往人身上贴,“奚大人不领情啊?”
奚砚抬手把他推开:“有点儿样子。”
“没样子,离了奚大人走不了。”谢墨凑过来,作势要去捉他的唇,“昨晚不是还好好的,怎么了,躲什么?”
“你说躲什么?!”奚砚哭笑不得,二指抵住他的唇,避免了他的凑近,“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王爷,要些脸。你不要脸我还要呢,好么?”
谢墨悻悻松开手:“知道了,不喜欢我了呗。”
这都哪儿跟哪儿。
奚砚笑了下,看着他垂头丧气的模样,又拽着人领子把他拖回屋里,抬脚踹上了门,反手把人抵在门板上。
“你……”
奚砚抓紧他的衣领,一口亲了上去。
他眼里的占有和爱欲快要迸出来,谢墨在他这种攻势之下简直毫无还手之力。
“奚……奚砚。”
一吻毕,奚砚伸手摸了摸他泛红的唇角:“还说不说我不喜欢你了?”
“不说了,不说了。奚大人说什么都对。”
谢墨明显很吃这一套,被哄得相当开心。
奚砚放开了他,顺手理好了他的领口:“那现在该说些正事了。”
谢墨一怔,下意识看向摊在桌面的和离书。
谢煜那封和离书放到现在,几乎已经把小皇帝的心放凉了,几乎十二个时辰过去,摄政王府这边丝毫没有任何消息传回皇宫,大概谢煜就能够知道他们两个的意思了。
不签和离书,其实哪里只有不给解药那般简单,从此在谢煜眼里,奚砚会彻底与谢墨绑在一起,维持多年的平衡一朝倾覆,还不知道有多少血雨腥风在等着他们。
小皇帝与太后是其一,外面还有北戎虎视眈眈,阴影里不知道是谁的手伸到了边境线,一望无边的北境外,是数不清的虎豹豺狼。
“肯定要给谢煜一个准确回话的,吃过早饭我就进宫。”奚砚手指拂过绸面,“一五一十,我跟他讲清楚,现在不是他清算你的时候,必须一致对外。”
“不,你不能去。”谢墨目光沉沉,从他掌下抽走了诏书,“你去,只要不签这纸和离书,在他眼里你就是在向我靠拢投诚,你说什么都没分别。”
“谢墨……”
“我去。”谢墨笑笑,“说到底,他是忌惮我,才会算计你,一切根源在我,我同他说明白即可。”
奚砚的眉一点一点拧了起来,显然是不放心。
但他无法否认,谢墨说得很对。
“别盘算着想和我一起去,你和我一起去,更是挑衅。”谢墨摸了摸他的眼尾,他觉得奚砚那一身风骨,都在这两道长长的眼尾里了,“相信我。还有,我还是觉得你叫我‘松烟’好听一些。”
【作者有话说】
第56章 交易
二月仲春,百花争艳,处处芬芳。
柏澜玉在宫内摆了仕女宴,遍邀适龄女子入宫参加,御花园中扎了几座秋千,九曲回廊上少女们载歌载舞,波光粼粼的湖面倒映出女孩子们如花朵一般的艳丽容貌,柏澜玉高坐凤首,漫不经心地捻着水果吃,纵然年过三十,却毫不逊色于年轻女孩们,成熟的风韵在她的寸寸肌肤上流连,如花中之王,牡丹盛放。
可这等莺歌燕舞闹不进皇帝的静心殿,谢煜双手交叠搁在案上,茶已经凉了,谢墨身边那只更是空了一半,杯盖斜斜放在一旁,似乎是不打算继续动了。
谢煜手指敲了敲空荡荡的和离书,左手佛珠盘得飞快:“七皇叔和老师的意思,朕已经明白了。”
“陛下,无论如何,奚大人是陛下之师,还望陛下行事之前能够考虑再三,莫步上先帝后尘。”
谢煜拍案而起:“摄政王,无论如何父皇终究是朕的父皇,大雍先帝,史书工笔上都有他的名字,你岂敢放肆。”
“放不放肆的,我看陛下也心知肚明得很。”谢墨不慌不忙地绕着手指玩儿,“我是好心提醒陛下而已。”
“是么,那摄政王当真是提醒朕了。”谢煜冷冷笑起来,“父皇驾崩突然,情况蹊跷,流言蜚语甚嚣尘上,说是摄政王害死了父皇,难道摄政王想让朕追查下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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