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逸沉沉叹一口气,将霍松声的茶杯斟满:“火蛇草种子发芽的几率千分之一,即便你有铜镜,找到了种子,真的种出来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而且楼主也不一定能等到那个时候。”
霍松声摇了摇头,语气执拗认真:“如果能找到种子,千分之一,万分之一,我都会尝试。”
谢逸面露不忍:“可铜镜已经毁在十年前。”
是啊,铜镜已毁,这么多年别说是碎片,连棵草都没有留下。
霍松声仿佛又一次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
霍松声和谢逸吃过早饭回去,走前在街上给林霰带了他爱吃的烤奶。
这些天日头很好,家门前的山茶花开的特别灿烂。
霍松声有心要哄林霰高兴,蹲在外面摘了一捧。
回去林霰已经起来了,抱着七福在院子里散步,他远远看见霍松声抱着花过来,人还没走近先笑起来。
“你怎么摘我的花啊。”林霰没有半点怪罪的样子,明明很开心。
霍松声一手抱花一手提早饭,从林霰手里把猫换过来:“看花开的好看就摘了,不生气吧?”
霍松声不生他的气就谢天谢地了,林霰说:“我哪敢生你的气。”
烤奶有点凉了,林霰喊符尘来热一下,然后回房间里找来花瓶和剪刀,坐在院中的小椅子上,安静地剪花枝。
院子里还放了把躺椅,霍松声靠上去,举着猫呼噜毛:“你是不是亏待我闺女了,我觉得七福瘦了。”
“它一顿要吃三条鱼,怎么会瘦。”林霰觉得霍松声眼神不好,很是无语。
“是吗?”霍松声把七福放下,让猫团在自己肚子上,“窝起来是挺胖的。”
林霰很有耐心,一根一根的将茎叶修剪好。他找来的是尊白玉花瓶,粉色的山茶花放进去,颜色看上去很清新。
霍松声始终看着林霰,目光很深,等林霰转过来便朝他笑:“回家在侯府也种点花吧,你帮我养。”
林霰说:“皇上不是送了你将军府,等府宅修葺好,我帮你在门口种很多花,让你一回去就被蝴蝶追,怎么样。”
听着像是招蜂引蝶,还像是在挑事。
霍松声勾勾手,让林霰过来。
林霰眼底笑意更深,还未靠近便被霍松声勾着脖子咬嘴巴。
七福从霍松声小腹间探了个脑袋出来,新奇地盯着他们看。
林霰被猫看都不好意思,小幅度挣扎一下。
霍松声微微放开他,小声说:“你脸皮也太薄了。”
林霰清清嗓子:“确实没你放得开。”
霍松声又亲了亲他的嘴角,正好符尘热好烤奶过来,他便让林霰坐了回去。
符尘不是没看见他俩在干什么,司空见惯了已经,不仅给林霰带了早饭,还端来了药。
霍松声伸长手:“药给我。”
符尘眉头竖着:“干嘛,这药要空腹喝。”
“知道。”霍松声从他手里劫了药,勺子搅了搅,转过来对林霰说,“来,我喂你。”
“……”
林霰躲了他一下:“我自己喝。”
霍松声不听他的:“我想喂,我偏要喂。”
这娇撒的,符尘都受不了。
偏偏林霰就吃这一套,二话不说就过去了。
霍松声坐的高一点,躬下身,双肘搭在膝盖上,喂一勺过去,问道:“苦吗?”
林霰仰着脸答:“不苦。”
霍松声忽然想尝尝这个药是什么味,于是下一勺自己喝了。
林霰没拦住,他虽然尝不出味,但闻得出来有多苦。
苦涩的味道顺着舌尖而下,几乎能麻痹人的神经,霍松声咽下去,面不改色地说:“好苦。”
林霰沉下脸来,把药端走:“你别乱喝。”
他捧着碗,咕咚咕咚喝完了,热滚滚的药汤刚出炉,喝的他鼻尖浮上一层细汗。
霍松声用食指在林霰鼻尖上刮了一下,钳住林霰的下巴吻了上去。
那口中苦味正浓,林霰的碗掉在地上,碎了,他唔唔的发出声音,推拒着霍松声的肩膀。
符尘留也不是,走也不是,碗碎了还得人收拾,桩一样站那看着,面红耳赤的。
霍松声飞来一眼,警告般,手指了他一下。
符尘赶紧背过去。
霍松声不轻不重在林霰下唇上咬了一口,松开他,盯着林霰唇上亮晶晶的水渍夸奖:“好乖。”
林霰喘得厉害,撑着躺椅站起来,长袖垂到手背上,手在不受控制的发着抖。
霍松声没注意到林霰的不自然,以为他是不好意思,好在林霰很快便恢复如常。
这时院外传来匆匆脚步,谢逸带着每日从长陵传来的信件走了过来。
符尘看到他,伸长了手臂去捂谢逸的眼睛,口中念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谢逸莫名其妙地拨开这小孩儿,大咧咧闯入:“楼主,长陵的信,说是赵珩已经押入大理寺了。”
霍松声靠回躺椅上,手欠地揪下一片花瓣往七福嘴巴里塞:“听说赵祁鄯死了?”
赵祁鄯的死讯前天早上刚刚传来,吴东军败后,长陵应该是要将他也一起押回去的,但顾念赵祁鄯年事已高,便只将他囚于府上,听候发落。
赵祁鄯被限制了行动,西南军日夜看守王府,将王府的守卫全部换下。他的尸体是西南军早晨送饭时发现的,当时人已经冷透了,不是自尽,可能是到了岁数,也可能是外孙的皇帝梦碎加上吴东兵败的打击,八十多岁的人了,在睡梦中停止了呼吸,走的不算痛苦。
七福左右甩着脑袋躲避霍松声,不想吃花瓣,两只前爪往林霰的方向扑,喵喵地叫。
林霰打开霍松声的手,把猫抱过来:“赵祁鄯一死,吴东六州群龙无首,看似势力土崩瓦解,其实不然,这六州谁都想做吴东的主人,表面的平静之下实则暗潮涌动。这块骨头不好啃,但也是揽权的好机会。”
霍松声侧过身,搭着七福的脑袋玩猫:“其实也简单,吴东不可能一家独大,和则共赢,朝廷一碗水端平就行。”
林霰也是这个意思,现在大历局势动荡,已经禁不起任何一点异动了,如果吴东六州同时再闹起来,等于大历全境崩盘,这对大历的经济和民生无疑是毁灭性的打击。
所以对于失去赵祁鄯的吴东,朝廷不能再来硬的了。吴东经过这一场仗,也需要恢复生机,既然吴东有野心,那一定不能用对南林的办法对吴东,他们不可以有统一的领导,分而治之才是上策。
不如借此机会,先将吴东内部打散,比如让各州知府自行整治自己的辖地,长陵可以派官员过去,按照统一的标准进行考核,哪个州做的好,朝廷给予一定的奖励,做的不好,也要有相应的惩罚。这么一来,各州知府想的都是自己家的事儿,哪里还有闲心贪别人的。
照着林霰的说法,谢逸帮他拟了一封信回给长陵。
霍松声在都津待不了几天,最晚后天他就要出发赶往漠北。
所以这两日,他几乎是寸步不离地陪在林霰身边。
林霰的状态比前些日子好了不少,精神看起来也不错,霍松声临走前一晚,林霰还跟他出了趟门。
都津有条长河,天暖和了,河水两侧的树发了点嫩芽,有船夫载客游河,生意还不错。
霍松声他们出门的晚,到那儿的时候船夫正要收工,霍松声给了船夫双倍价钱,人家才愿意跑这一趟。
霍松声和林霰上了船,小船在河中摇晃,感受十分安宁。
霍松声让林霰坐在身前,从后抱着他,一低头就能亲到林霰的额角。他问道:“你以前常来游船吗?”
“没有。”林霰摇摇头,“我也是第一次。”
在都津那些年,他日夜筹谋,根本没有闲心出来玩赏。
霍松声喜欢新奇的事物,常常去到哪里都要左看右看,现在抱着林霰却不想动。
船头上挂着一盏昏黄的灯,随风摇摆。
霍松声一手横过林霰的前胸,一手轻拍他的小腹:“你还记不记得有一年端午,林姨从漠北回来,带着我们,大哥和阿姐一起去长陵河泛龙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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