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误了景和的吉时就不好了。”赵祯没有搭理张九岱,朝着礼官招招手,示意他开始。
赵祯还是不太放心,对着身后的太监福顺轻声耳语:“你去白府悄悄看一眼,他是因为什么事没来。”
礼官冗长的祝词终于结束,宣布比武顺序的人是福顺带来的一个小太监。
小太监才念了一半对决顺序,就被赵祯打断了,他临时决定,今日比武的顺序当场抓阄拟定。
这样公正的事台上台下都没有什么异议,倒是自坐定后一言未发的景和长公主闻言看了赵祯一眼。
没有料到变故发生,抓阄的剑十六有些不知所措,他铁着脸暗暗祈祷了一番,才打开手中的纸条。
或许是天意作弄,凌澈的第一场比试就和剑十六对上了。
看到纸条上凌澈的名字,一向没有什么表情的剑十六也不由地抽了抽嘴角,求救地看向梅韶坐着的地方。
可惜今天有头有脸的大人物都占满了好位置,梅韶一介白身只好混在外围的散座上。
青鸾台是个圆形的看台,顺着看台建了一溜三层的阁楼,却只有二层和三层有包厢。
赵祯带着宗亲、一二品的官员坐镇三楼倒是不算挤,二楼的包厢却是需要几个官员共用一个的。
本来李安的算盘打得很好,他自认为算不上什么皇亲贵戚,也没什么阶品在身,礼部的人排座次的时候,要是客气点,可以给他排个独享的三楼包厢;要是瞧不上他,也能给他安排个二楼的位置和三品以下的官员挤挤,自己虽没有什么职权,在三品官员里也不至于吃了亏。
可他没想到,朝中官员的数量竟如此的正好,正好到就多他一个。
“王爷,您的位置本该安排在三楼,可是今日皇亲来得多了些。三楼没位置了。”礼部尚书周茂亲自来给李安解释,他也不好发作什么。
反正这也在他的心理预期之内,李安抬脚就往二楼走,“那本王就去二楼挤挤。”
“二楼每间阁楼都安排了两个朝臣,是国师算过的,说这样才不会坏了风水。王爷要是执意去,怕是要坏了景和长公主的好姻缘。”
这一番话下来,李安踏向二楼的步子却是怎么也迈不出了。
黎国皇室信道,早前有个皇帝甚至自封了道号,弃了皇位访道修仙去了。这几代皇帝没有这样舍身悟道的壮举,但也都对其敬仰尊重,遇到些大事也常去求道问卜。
临近皇城坐落着落枫斋,是个老道士的清修之所,他在这样一个喧闹之地修道,引得先帝探访,先帝赞赏其道心,封其为国师。
那老道士也不推辞,可在收了一个徒弟后,就把这个束缚人的名头往自个儿徒弟怀里一丢,自己云游四海去了,他的徒弟青玄也不知老道士踪迹,只好领下这个名头,在落枫斋清修。
缩回了步子,李安还是觉得不可置信:“这真是青玄那个毛没长齐的小子算出来的?他不会是随口胡说唬你的吧。”
“王爷慎言,国师的道行可不浅。”周茂顿了下,忍不住提醒,“而且国师与王爷您同岁,若他是个毛头小子,那您......”
“啊!清心寡欲就是好啊,怪不得道士都看着显小些。”李安装模作样地感叹一番,堵住了周茂剩下的话。
李安心中暗叹自己倒霉,准备在一楼随便找个位置坐坐,却又被周茂拦住。
“可是我也不敢怠慢了王爷,就烦劳王爷去三楼晟亲王的包厢里挤挤吧。”
绕了半天,原来在这里等着,李安想到赵元盛那张脸心里就发憷,他咬着牙问道:“国师有没有算过三楼包厢的人数也是有定数的,我这一去不是坏了风水?”
“这个国师倒是没说。”周茂认真思考着,像是真的把这风水之说当做头等大事一样,“下官闲来也学些堪舆之术,依我的浅见,这三楼有真龙天子压着,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李安一把推开这个神神叨叨的礼部尚书,觉得他风水堪舆、五行八卦都混学了一番,把脑子给糊傻了,也不想和他多言,逃一般地跑到一楼散座处,破财换得了一个还算可以的位置。
原本以为可以沾着李安光的梅韶并不想赶早来对着赵祯行礼参拜,等到他慢慢悠悠地晃进来,正准备抓个小厮问问李安坐在那个包间里,就见到散座里一个劲儿向他挥手的傻子。
等梅韶挤过人群勉强坐下,才发现剑十六已经和凌澈打了半场。
乍一看这场景,梅韶也惊着了,他也没想到这两个人在第一局就碰上了。
比武招亲以来,每一场的对战次序都是宫中的一个小太监排的,李安暗地里买通了那个小太监,不到终局,剑十六和凌澈绝对碰不上。
剑十六可以帮凌澈再打掉几个武功上乘的,这样就能将凌澈的输赢牢牢地抓在自己的手上。可谁想到,赵祯临时改成了抓阄,李安眼看着自己白花花的银子打了水漂。
“原本想帮他一把,这下可好,得靠他自己扛了。”梅韶很快调整过来,甚至还有心情调笑一番。
这半场剑十六打得很是费劲,他硬着头皮打了半响,没有见到梅韶,不知道自己是该全力以赴还是暗中相让。
趁着一个转身,他终于看见了人群中的那袭红衣。梅韶装作喝茶,不着痕迹地朝着他挥了挥手,剑十六才安下心来。
之前的比武中,凌澈和剑十六交过几次手,两人胜负都只在一两招之间。前半场两人不相上下,打得也算中规中矩。
抱着过往的经验,剑十六不是个强硬的对手,凌澈就这样和他耗着,指望消磨些他的体力后好反转攻势。
可只是一个简单的侧步相让,剑十六的剑却堪堪擦破了凌澈的衣袍。这个距离,按照以往剑十六的出剑速度,是能完全避开的。意识到这点的凌澈心中一惊,是剑十六的剑变快了。
这只是开始,剑十六转守为攻,剑影朦胧,只是十招,却招招提了剑速。
凌澈着急地分辨着眼前的剑影,顶力一击,用蛮力压住了剑十六的剑锋,阻住了青霜剑的攻势,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身上的疼痛。
青霜剑的剑锋利而薄,在他的身上划出了十几道细长的口子,现在才慢慢地渗出血来。
“剑法还是慢了,要是我绝不会让凌澈架住这一剑。”梅韶抓了把瓜子,一边磕着一边点评,倒是一副完全事不关己的样子。
李安没看懂梅韶刚才的手势,现在见了台上的场面反应过来,急得不行:“你让剑十六尽全力?这样下去,就算凌澈赢了也得被抬下去。这可不是终局,他后面可还有比试!”
“皇帝不急急......”梅韶吞下那两个字,“你急什么,上面的那位可还没动静呢。”
这时李安也顾不得梅韶寓意的“太监”二字了,顺着他的话一想,轻声道:“是陛下?”
“像凌澈这样木讷又无趣的呆子,用苦肉计正好。可亏得我们这位陛下尽力撮合。”梅韶眸光微深,看向台上已经有些抵挡不住的凌澈,又把目光转向三楼赵景和在的包间,“只是不知道这个冰块儿心能不能被捂热。”
梅韶好像又想起了什么,面露怀念,微微笑道:“这两个人,一个满怀掏心掏肺的话,却嘴笨说不出来。一个是自认通透,心知肚明却什么都不愿说。我当初倒是没看出来,这一对儿的踞嘴葫芦,般配得很。”
第15章 得意时
梅韶想起第一次见凌澈是在平都皇家圈起来的马场里。
是勤元三十三年秋天放榜的那一天。
他陪着白秉臣参加了那年的科举,白秉臣高中状元,他中了探花。
二人正是春风得意之时,打马看榜之后就顺路去了郊外猎场。白秉臣少有这样性情外露的时候,见他有兴致,梅韶心里也高兴,权当作陪,也高高兴兴地去了。
两人在跑马场上跑了几圈,出了一身汗,就着凉爽的秋风,在跑马场边上的一溜房子处歇脚。梅韶是个皮惯了的,不正经歇在屋里,非要爬到那屋顶上去。他倒是一个纵跃上去了,还不忘拉了不会武功的白秉臣一把,两人就并肩坐在屋顶上吹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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