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安忆”说:“你躲起来。我出去看一看。”
白安忆被“白安忆”塞入了一棵被蛀得空了心的巨树树洞内。
他从洞外伸手,摸一摸白安忆的脑袋:“稍等。”
白安忆这一等,就是足足一刻钟。
他越发着急,频频望向腕表。
前五分钟,他还怀疑这是一场玩笑。
过了五分钟,白安忆便无法轻松了。
……“白安忆”不是那种无节制地开玩笑的人。
眼前有无数尘埃飞舞,白安忆为了分神,一直盯望着眼前那莫名的飞尘,想,这究竟是什么呢。
一刻钟后,树洞外响起了脚步声。
白安忆的心中腾地升起了希望,想伸出头去打招呼,叫他把自己拉出来。
……他看到一双靴子,咯咯吱吱地踩碎了干枯的落叶。
那双鞋不属于白安忆。
来人不知男女,穿着从监察中心里统一发放的白裤子,有液体滴滴答答,从上方坠落,随着他的脚步,一滴滴落在他的脚边。
白安忆登时屏息,缩在树洞里捂住嘴,不敢出声。
而那脚步却不肯放过他,慢慢踱着步子,距离树洞越来越近。
最终,一张微笑的脸,出现在了树洞外。
第215章 大逃杀:绝地求生(五)
那张脸的眼睛不大正常,眼皮是薄透的粉色,像是新生出的肉,从上面看,毛细血管根根分明,甚至能看到眼球的完整形状。
两只眼球在近乎透明的眼皮下灵活转动,发出令人牙瘆的“骨碌碌”的水液声,仿佛是玻璃体在内彼此挤压的结果。
他的皮肤粉嫩,像是个新生儿,包括那上翘的嘴角也是粉皮的,嫩得一戳就破。
……那双眼睛,并没在洞内捕获到他想象中的猎物。
白安忆自上而下,打量着那张在树洞外若隐若现的脸。
早在认出那双脚不属于“白安忆”时,他就有了动作。
……他远离了树洞,用后背蹭着树干内部,脚踏在干枯嶙峋的内侧树干,靠腰力把自己一点点顶上了树洞上方的空隙处。
那人在外看到的,就是空荡荡的树洞。
但只要他把头伸进来,稍微转动一下……
白安忆握紧了手里的石刀。
在这样狭小的地方,来人要是发现了他,那他就是十死无生。
但要是他死了,“白安忆”要怎么办?
他不是一个人,他的生死,关乎着另一个人的存在。
但最可怕的事情并没有出现。
那人的脸一晃,在洞前消失了。
白安忆却没有丝毫懈怠,手握石刀,用脚跟卡死树洞内的褶皱,纹丝不动,呼吸也只用鼻子,保证最低限度的氧气含量。
在这一瞬,白安忆的头脑异常清明。
他盯着眼前色彩各异的飞尘,想了许多事情。
他的后背因为渗满了汗水,痒痒麻麻。
有一只在洞顶栖息的蓝翅大昆虫落在他脸上,挪动着足肢咯吱咯吱地从他的右脸爬到左脸,他也像是老僧入定,浑然无觉。
因为他听得分明。
外面,没有任何踩碎枯叶离开的脚步声。
事实证明,白安忆的躲藏技术实在不算高明。
……因此,那人没有离开,一直在树洞外,等他出去。
体重、空气的重压、和一颗怦怦乱跳的心的重量,让白安忆喘不过气来。
他举着镜子,对准自己的脸。
树身上有着稀疏的小孔洞,向内透着光,映出一张茫然失措的脸。
而“白安忆”根本没有出现。
白安忆怀抱着一把石刀,想,自己觉醒的,究竟是什么样的技能?
他之前没有来得及好好试验,就被焦清光举报,进入监察机构;在进入这个世界后,即使有了“白安忆”的保护,他也不止一次摸索过,却每每以失败告终。
他根本不知道该往哪里用劲,就像明知道山中有宝藏,却根本不知道从哪里下铲。
“白安忆”让他别急,慢慢找。
但眼下,那人就在树洞外,耐心地等待他气力耗尽。
他究竟还有什么逃出生天的办法?
心乱了一阵后,白安忆手捧着镜子,闭上眼,无声背诵了几个喜欢的公式,好稳定心神。
在默诵时,他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了奇怪的动静。
一声隐隐约约的“咦”声响起,让他睁开了眼睛。
当沉寂已久的树洞外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时,即使白安忆早有准备,也还是不免炸出一身冷汗。
他抱着仅有的一丝侥幸,希望那人是发现了什么异常,或是有急事离开。
但是,那脚步声追出几米后,便站停了下来。
来人笑嘻嘻道:“我还以为是多厉害的异能,原来是障眼法?”
外面传来的疾奔的脚步声,让白安忆断绝了最后一丝希望。
他突然抬起脚,猛踹向树干内侧。
树皮在他的脚下簌簌而落,发出脆亮的断裂声。
就在落下的树皮中,一颗脑袋从树洞外探了进来,翻折着,看向他所在的方向。
那明明是一个成年人的头颅,脑袋上却没有生出几根毛,色泽粉嫩,声音也带着股男女不辨的娇软,幼童似的声线在树洞内荡出恶心得让人冒出鸡皮疙瘩的回音:“……你果然在这儿呀。”
白安忆没有再给他开口说话的机会。
他从屈身躲藏的树洞顶端一跃而下,右手石刀对准他的脑袋,狠狠刺下!
想象中皮开肉绽的声音并未响起。
一只柔软如蛇的手臂以一个反人体工学的角度,匪夷所思地钻了进来,提前捉住了白安忆的手。
那稚嫩的声音眨一眨眼睛,笑嘻嘻道:“捉~住了。”
而白安忆只借着从洞口透入的光,看清了他手上已渐渐凝固的、铁锈一样的血迹,眼眶立时一阵烧痛。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就连白安忆自己也没看懂。
生死关头,他爆发出了强烈的力道,用左手抓住他的胳膊,把那人硬生生拖入了那基本没有躲闪余地的树洞里!
混乱中,白安忆不知道抓住了什么,只记得自己笨拙地锁住了那人的喉咙,他像一条粉红的鲶鱼,拼命挣扎,拿手肘怼他的肋骨。
白安忆只想着一件事。
要活,活着出去,去找白学长。
最终,挣扎着爬出树洞的,是白安忆。
接触到外面虚假的天光,他像是浑身被浸入了凉水,打了个哆嗦,回头看向那黑漆漆的树洞。
旋即,他低下头,看向双手。
他的手上,是大片大片诡异的线状伤痕。
那些线把他的皮肉勒出了一丝丝的血,沁满了整个手掌,他用手背蹭去血,才勉强看出伤痕的形状。
……哪里来的线?
他来不及细想这个问题,重新将目光投向树洞。
作为象牙塔里的学者,他的确比常人天真一些。
但同样,他又有着自成体系、常人难以企及的严密逻辑。
就像在实验室里一样,想要安全完成实验,就必须消除一切可能的隐患。
白安忆把出来时就慌乱揣进怀里的石刀取出,走到树洞前,探身入洞,摸索着割断了他无端伤痕累累的颈脉。
奇怪的是,他的血没有从脖子里涌出多少,血液颜色也是诡异的淡粉色,像是被稀释过似的。
白安忆把手抽出来,安安静静跪坐一会儿,又为了确保那万分之一的可能不会发生,再次探身入洞,在他的心脏和脑门上各钉一刀。
这下,是彻底死透了。
白安忆撑着麻木的双腿,一步一步走向“白安忆”离开的方向。
走出几十步后,他站稳了。
“白安忆”躺在地上,胸口钉着一个巨大的木舂。
木舂的尖端是从他背后捅入的,把他面朝下钉在了地上,不知道他是怎么把自己翻过来的。
他张了张嘴,用滑腻的、沾满血的手握住他的,想对他说什么,白安忆就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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