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活该,痒也忍着。”金朝嘴上是毫无留情,心底也在抱怨自己忘记叮嘱了,主要是他也不知道天津正好在下雪。
“错了错了,下次不敢了。”沈满棠每次认错总是很积极,态度也很诚恳。信誓旦旦承诺的申请总会让人轻易地被他骗到。
喝完牛奶关完灯,金朝习惯性地拍着沈满棠的背准备入睡,却被沈满棠一句宛若平地惊雷的话震醒了。
“元宝,我跟你说个秘密,”沈满棠小声说道,“我看见二叔偷偷亲我姆妈。在火车上,他们以为我睡着了,其实我还醒着,就看到了。”
沈满棠声音里满是不解:“他们为什么会亲亲啊?”
金朝还在想着怎么把傅君佩和沈沧的复杂关系糊弄过去,就听他又问:“亲亲就是代表喜欢吗?”
金朝听到这话一下就联想到Louis那个番佬对沈满棠做过的事,忙道:“不是亲了就是喜欢,要看你喜不喜欢那个人,喜欢的人亲你是表达爱意,不喜欢的人亲你就是变态。不喜欢的人要亲你你就跑,知道吗?”
“哦,知道了。”沈满棠还在琢磨金朝说的这一长串话,随口应了一声,琢磨完了又问:“那二叔亲姆妈是喜欢还是变态啊?”
金朝答不上来,心里又暗骂了这对情侣不教好,只能摆出一副小大人的架子:“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别管,也别和别人乱说,知道吗?”
“哦。我没和人乱说,我就和你乱说。”虽然没得到答案,但沈满棠还是很轻易地被金朝糊弄过去了。
“你跟我说不叫乱说。以后有什么事都要跟我说,知道吗?”金朝继续哄骗小孩。
“哦,知道了。”又是这句话,每次金朝交代什么事,不管是让他干什么,沈满棠都会很顺从地答应。这让金朝又满意又不齿,总觉得自己在欺负小孩。可看着沈满棠乖巧的样子又觉得他可爱的紧。
得把他看住了,以后可千万别长歪了。金朝又默念了这个每晚睡前都会在他脑中蹦出的念头。
第16章 元旦
第二天醒来便是元旦,沈满棠高兴的不得了,都不用金朝催就自觉的爬了起来。等他洗漱完,芦荟就端着两碗汤圆和一碗酒酿圆子进来了。
带汤的东西金朝不让在床上吃,沈满棠只好穿好衣服,规规矩矩地坐到桌前品尝他期待了一整晚的汤圆。自从政府开始大力推行公历以来,每年公历的一月一日就被称为“元旦”,可以放三天的假。虽然很多老百姓还是遵循旧历把春节视为新年的开始,不过沈家小辈都留过洋,观念也超前些。前几日的圣诞若不是赶巧傅君佩一行人要去天津,沈家肯定也是要设宴的。
今年的元旦沈沧也不打算操持了,就给沈家上下都分了一碗汤圆,再给下人们放个假,犒劳辛苦了一年的众人。汤圆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但沈满棠很爱吃里面的芝麻馅,配着软口的糯米还有微甜的汤水,吃得他不亦乐乎。
酒酿圆子是沈满棠另外要求的。其他人吃了这么多软糯齁甜的东西都会腻的慌,只有沈满棠一碗不够还要多加一碗。为此金朝格外关注他的牙齿,每天盯着他好好刷牙,还用沙漏给他计时。
等到沈满棠终于撑的吃不下了,金朝才把剩下的半碗酒酿圆子给解决了。糯米吃多了他总觉得吃出了一股发酵味,胃里也不大舒服。他腹诽自己是山猪吃不了细糠,可能一碗没几粒米的白粥都比这些吃了舒坦。
今天不用上学,沈满棠吃完汤圆后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躺回床上准备睡回笼觉。
“猪,刚吃完别躺下,坐起来读会儿书。”金朝拿来国语课本,准备给沈满棠补前几天落下的课。
沈满棠看到书本,突然想到被自己遗忘的人,他暗骂自己真不应该,赶忙问道:“元宝,我不在这几天常遇青有没有欺负你啊?”
“没有。”金朝轻描淡写地回答。
“真的吗?你没骗我?”沈满棠逼问。
“真没有,你不在这几天他都没找我茬。”金朝说来也觉得有些奇怪,沈满棠走的这几天,常遇青都没再找过他麻烦,顶多是路过的时候扫他们课桌一眼,重重地哼了声气就走了。金朝一般连眼神都懒得给他,只顾自己自学英文。
常遇青看着咋呼,本质上却有些傲气,这些小打小闹倒是没找家里人插手过。因此金朝也没花多少心思在他身上,只觉得身旁有只猴上蹿下跳的惹人心烦。
“他是被你打怕了吗?”沈满棠崇拜地看着金朝,激动地问。
金朝想想这些天常遇青的态度,并不是怕他的样子。何况他确实就只是个佣人的孩子,常遇青真想整他有的是法子,何至于怕他?不过,他也不介意沈满棠这么认为。
看着沈满棠亮晶晶的眼珠子,金朝违心地说了句“应该是吧”,接着就把书本塞进沈满棠手里,强迫他背课文。
“突然不是很想见到你了。”沈满棠气鼓鼓地捶了下被子,认命地背起了书。
空闲在家的这三天沈满棠都被金朝管着补课,还监督他把落下的作业给补了。沈满棠咬着铅笔,看着最后一个作业犯起了难。这是国文课布置的一篇小作文,题目是“我的父亲”。可沈满棠是遗腹子,平日里从未有人提起过他父亲,这让他对父亲的印象不论是“耳听”还是“眼见”,都接近于无。
“元宝,怎么办呀,我没见过我爸爸呢。”沈满棠苦恼地说着,突然灵机一动,“不然我写二叔吧?反正他也让我叫他爸爸。”
金朝突然有些烦闷,他抽走沈满棠的笔,不耐烦道:“别写了,我去和先生说。”
“好好的,又生气了。”沈满棠皱眉嘟囔着,颇为不解。
金朝也意识到自己语气有些急,解释道:“没生你气。”想想又补了一句沈满棠的口头禅,“我错了,原谅我吧。”
“嗯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沈满棠学着课堂上国文先生的姿势,夸张地转着头朗诵道。
金朝看他没心没肺的样子也笑了,接着说回刚才的话题:“你二叔平常对你好吗?你就管他叫爸爸。”
“二叔对我好呀,他每次出差回来都给我带糖吃呢,”沈满棠理直气壮地说道,“而且我叫他爸爸是为了给你买泥人啊。”
金朝听到“泥人”二字,眼角又是一抽,“送糖就是对你好?那他会送你姆妈什么?”
沈满棠回想了一下,掰着手指数道:“二叔会送好多漂亮的衣服和首饰给姆妈,还有鞋子、手提袋、帽子、香水、丝巾……好多好多。不过每次姆妈都叫芦姐姐把礼物扔掉,二叔好伤心的。”
金朝问道:“你怎么知道他伤心?”
沈满棠垂头叹了口气:“哎,二叔就不说话呗,一直坐在楼下抽雪茄。”说完又嘿嘿一笑,“不过我每次都会去抱抱他,二叔就奖励我好几盒糖,吃都吃不完。”
金朝捏捏他的鼻子轻笑道:“鬼机灵,你还知道安慰人啊。”
沈满棠揉揉鼻头继续说:“当然啦。抱完二叔我还得上楼抱抱姆妈。每次和二叔冷完脸她就在房间里偷偷哭。我都知道的。”
金朝觉得自己之前真是小看沈满棠了。别看他有时候傻傻的,还有点小任性,其实他心里和明镜似的,不然也不会这么懂事。
金朝掐掐沈满棠的脸,感慨道,“你还只是个小孩子,可以不用这么懂事的。”
沈满棠似懂非懂地歪了歪头。
金朝觉得自己还不如一个孩子心胸开阔,但还是忍不住挑拨:“你姆妈和二叔平常都不陪你,你不生气吗?”
沈满棠摇摇头:“他们有自己的事要忙呢。我有你和芦姐姐陪我就够啦,”说着又傻笑起来,“我最喜欢你们了。”
金朝看着一脸天真的沈满棠,脑中却浮现了他死前,金朝见到他的最后一面。沈满棠就那么斜躺在烟榻上,手里拿着柄长长的烟枪,怀里还揽着位名伶,好一幅醉生梦死的纨绔画像。而常遇青就坐在他边上,把鸦片灯凑到他的烟葫芦口为他溶化烟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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