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铣伸手扶住荣妃:“许久没来了,朕来看看你。”
荣妃露出一抹娇羞的笑容:“皇上快来,臣妾亲自做了梅花粥,请皇上一同品尝。”
李承铣点点头,眼角余光瞥见院子里的银杏树地下站着一个身量纤细瘦长的人,不由地多看了两眼。
那人穿着青色的内侍服,衣裳平平无奇,穿在这人身上却别有一番滋味。
一阵风吹过,银杏叶落在肩头,那人随手摘下,纤长白皙的手指和金黄的银杏叶。
相映成趣,此人此景,惹得李承铣一时没有移开目光。
然后就见那人伸手将银杏叶一点一点撕碎了。
辣手摧花,瞬间就破坏了画面的美景。
李承铣:……
【狗东西,休要惹小爷我,给你们统统撕碎!发烂!发臭!】
李承铣嘴角轻抽,他就知道。
林楠绩一边偷懒干活,一边在脑内循环狗血小剧场,没注意李承铣的目光。
荣妃疑惑:“皇上?”
李承铣摆摆手,径直走进了荣妃宫里。
荣妃宫里炭火烧得很旺,纤纤素手解下李承铣身上的斗篷,两人一起坐在床边的茶座。
李承铣才发现这位置甚好,不仅能品茶,欣赏近在咫尺的银杏美景,还能透过银杏叶,看见窗外一个愁眉苦脸的小太监。
心情甚妙!
荣妃也察觉皇上心情很好,特意吩咐宫女将梅花粥端上来。
梅花粥色泽淡红,还有新鲜梅花作为装饰。
李承铣也是个风雅之人,眼睛一亮,不禁赞叹道:“爱妃果然心思巧妙,这个时节赏梅,喝梅花粥,才是风雅之事。”
“不愧是大学士的女儿。”
荣妃被夸得脸色羞红:“承蒙皇上不弃。”
林楠绩提着扫帚,屋子里的声音断断续续传入他的耳朵里。
也不是他想听,实在是不得不听。
【梅花粥?】
林楠绩肚子咕嘟了一声。
【梅花粥是用新鲜梅花与梗米一起煮熟做成,宋人说腊月正月早惊春,众花未发梅花新,说到风雅还是古人会玩。】
【梅花可以开胃生津,舒肝和胃,止咳化痰,活血化淤,确实是个好东西。】
李承铣喝了半碗梅花粥,眉梢轻挑,没想到这小太监还懂宋人的诗。
倒是小瞧他了。
林楠绩手里“刷刷”地扫着,突然停了下来。
【但是吧,这梅花性寒啊,不用大量根本煮不出颜色和香味,刚刚听荣妃怎么说的来着?】
【好像让宫女足足摘了一篮子,全放进去煮了。】
【还嫌不够又加了点。】
林楠绩“嘿嘿”一笑。
【简直是致死量,让我看看狗皇帝什么时候拉肚子。】
林楠绩心音刚落,李承铣就感到腹部传来热灼灼的难受。
一下一下的痛像小锤子锤着神经,从胃里径直往下一路延伸,李承铣禁不住放开勺子,紧紧捂住肚子。
荣妃注意到他的动作,关切地问:“皇上怎么了?”
李承铣咬紧牙关:“朕去去就来。”
小半个时辰后,林楠绩感觉眼前落下一道阴影。
手中的扫帚微顿,风乍起,地上落叶翩翩,林楠绩抬起头来,就看见一身明黄龙服。
李承铣黑着一张脸,右手背在身后,居高临下地看着林楠绩。
仔细看,眼底还有些隐忍发怒的红。
林楠绩不知道李承铣怎么又来了,还是毕恭毕敬地问安:“奴才见过皇上。”
李承铣背在身后的右手缓缓捏紧,冷声问道:“怎么还没有扫完?”
林楠绩依旧毕恭毕敬:“马上就扫完了,皇上少安毋躁。”
【堂堂九五至尊来关心一个小太监地扫不扫完,您不觉得自己太闲了吗?】
【果然又是冲着我来的。】
林楠绩一边在心里哔哔,一边脸上冲李承铣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
这一抹笑容宛如竹叶上落了一滴雨水,无端地惹人意动,瞬间冲散山间阴霾。微风浮动,一片金黄色的银杏叶恰好落在林楠绩的眼角眉梢,犹如明珠照亮他光风霁月的眉眼。
李承铣心头猛地一跳,右手手指不自然地曲起,将刚到喉间的那句“大胆”咽了回去。
他目光紧紧盯着林楠绩黑色帽檐上的叶子,出神了两秒。
这小太监还真会找地方,哪里不好去,偏偏找了荣妃宫里这棵百年银杏树,占去了所有好风景。
林楠绩被李承铣盯得心里发毛,小心翼翼地出声提醒:“皇上?”
李承铣蓦地收回目光,冷声道:“去别的地方打扫。”
林楠绩:……
林楠绩边拎着扫帚退出荣华宫,边疯狂吐槽:
【狗皇帝这是嫌我碍眼?】
【你谈情说爱谈不来,怪我咯!】
【话说他都在茅厕蹲了大半个小时了,还好吗?】
李承铣脚下一个踉跄,浑身一顿,接着整个人冒着滋滋黑气。
汪德海连忙要扶,却被李承铣赶走。
李承铣抬头做出一副观赏风景的模样。
要命,腿麻了。
第十三章
狗皇帝嫌弃他碍眼,林楠绩干脆找了个离紫宸殿最远的地方,不知不觉走到了后宫中僻静的地方,抬头一看,匾额上书着“宜芳宫”三个字。
宜芳宫?
林楠绩开启脑内检索。
宜芳宫是后宫里最偏僻的宫殿,里面住着的是宜嫔。宫里有四位妃子,除了搬进冷宫的贵妃,其他三位分别是端妃、荣妃和宜嫔,宜嫔出身最低,也是唯一一个没有封妃的。
林楠绩心想,这地儿够偏了吧?
门口坐着两个小宫女在偷懒,冻得哆哆嗦嗦地说着话,朝林楠绩投来疑惑的眼神。
林楠绩说明来意后,两个宫女乐得有人打扫,直接让林楠绩进来了。
其中一人还特意嘱咐:“后头园子里落叶最多。”
林楠绩起先还卖力地打扫,待看到这满园落叶后,直接泄了气。
扔了扫帚,找了块石头躺着,干脆摆了烂。
反正这活就是专门折腾他的,除非老天爷开眼刮一阵狂风全部卷走,否则凭他区区凡人之躯,是无能为力了。
他扯了片枯黄的芭蕉叶盖在脸上,也不怕人发现,这里杂草横生,没有宫女太监愿意来,狗皇帝估计也不会发神经专门跑到这种花残叶败的地方。
这头李承铣正在宜嫔宫里喝茶,他特意提高了声量,试探有没有神出鬼没的心音。
试探完了又觉得自己疑神疑鬼。
惊疑不定地看了看碗里的茶。
不至于,这里偏得很。
李承铣有点记不起上次来宜芳宫里是什么时候了,他看着宜嫔素雅的发髻,和骨架感略微明显的背影,想起宜嫔家在登州,父亲是登州的地方官,家世不显。当初太后执意要选宜嫔是因为觉得她骨架大好生养。
李承铣看着宜嫔走过来,比他微低半个头,微微恍惚。
“入冬了,平日冷吗?”
李承铣进来就觉得此处不如别处暖和,炭火都不旺。宜芳宫里布置素雅简洁,冷风钻进来,更觉得像个雪洞了。
宜嫔浅笑着给李承铣添了茶:“多谢皇上关系,臣妾内火旺盛,到不觉得太冷。”
李承铣“噢”了一声,还是吩咐汪德海:“给宜嫔每月多加些炭火,份例也按照妃位发放。”
宜嫔受宠若惊:“多谢皇上。”
李承铣抿了口茶水:“宫里妃子本就不多,多你一个人的份例也多不到哪去。”
宜嫔又是一阵道谢。
屋子里一片安静,只有茶杯和茶盏碰撞的声音。
宜嫔忽然道:“今日天气正好,皇上,不如我们去花园吟诗作对吧。”
李承铣松了一口气,面露微笑:“朕正有此意。”
两人从冰冷的屋子里出来,太阳从云层跳出,午后温暖的阳光洒下来,满池残荷,颇有一番冬日意趣。
李承铣也来了些兴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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