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鹤接着说道:“林楠绩舍身为皇上挡箭,深明大义,如今皇上直接把人安排在紫宸殿养伤……”
说到这里,王文鹤的语气顿了顿,似乎在思索什么。
林楠绩的心脏瞬间提起,语气有些紧张:【唉,王大人最是守礼,肯定要说此事不合规矩。】
李承铣扫了一眼几位重臣,听见王文鹤的话后,其他几人也欲言又止。冯元秀接过话头说道:“此事确实有些不合规矩,林楠绩护驾有功,多加赏赐即可。”
其他几位尚书也附和道:“冯大人说的有理,林楠绩到底是个外臣,皇上已经赏赐宅邸,又派方院判诊治,已经是无上的荣宠,即便留在宫中,又怎么留在紫宸殿,这岂不是没了规矩。”
李承铣料到今日会提及此事,对着众人说道:“林楠绩是为救朕受伤,伤势较重,不宜移动。”
几位大人仍旧道:“派人抬着即可,何必留在紫宸殿?还是不合规矩。”
李承铣目光凉凉地扫了几人一眼:“别说林楠绩现在住在紫宸殿养伤,就是一直留在紫宸殿,那又如何?”
几位尚书顿时大惊:“怎可如此!”
李承铣闲闲饮茶,面上丝毫不慌,仿佛没看见诸位大人震惊的神情。
礼部尚书陆纬同忍不住道:“如今后位空悬已久,六宫都已无人,恳请皇上广纳六宫,开枝散叶!让一个五品官员住在紫宸殿,简直闻所未闻!”
李承铣撩起眼皮看他:“怎么,陆大人也想试试紫宸殿的龙床软不软?”
林楠绩在内殿里,正抱着吃茶水“吨吨吨”压惊,突然听见这么一句,一口水呛住,顿时咳出声。
怕传到前面,捂住了嘴,半天才缓过来。
【好……好不要脸的问法!】
【可怜的陆大人。】
李承铣正襟危坐,丝毫没有一点自觉。
陆纬同官至尚书,一大把年级,胡子都发白了,陡然遭到这种调侃,整个人如遭雷劈当场僵硬,他一身清正,读得都是圣贤书,何曾遭到过这种“冒犯”,还是来自天子的!
一瞬间又别扭,又惊悚,并且想起当今皇上没登基前就是个“敢想敢为”的。
他脸色涨得通红:“皇上莫要拿老夫的名节开玩笑!”
随后又憋屈地挤出一句:“微臣不曾有过非分之想!”
谁知道这句话更加引起误会,几位大臣看着他的目光都不清白了。
林楠绩在内殿抱着肚子无声狂笑,甚至想偷偷告诉陆乘舟。
李承铣又看向其他几人:“你们几位呢?”
卢敬尧心虚地别开视线,林楠绩还要喝他家的喜酒呢,他总不能说林楠绩的坏话。
住就住吧,有什么大不了的!
“微臣无话可说。”
冯元秀内心虽然惊诧,但也只是脸色略微变了变,什么也没说。
最后还剩下王文鹤,众人暗搓搓地看向他。
王文鹤不是最恪守君子之礼吗,他肯定不能就这么轻轻放过。
王文鹤凛然昂首:“微臣有话要说。”
众人目光热切!
来了!
林楠绩都跟着紧张了。
【我领导要讲话了!】
李承铣眉梢轻抬,也在等着王文鹤的下文。
王文鹤双臂一振:“各位大人着实迂腐!”
众人一愣。
王文鹤的目光中透着凛然正义:“林楠绩年级轻轻,就有为国捐躯的觉悟,敢在危急时刻挺身而出护驾,一片赤子之心,乃是大齐的功臣!皇上肯为林楠绩请院判医治,又将人留在紫宸殿养伤,乃是知恩图报,是真正的明君!”
林楠绩呆住了。
【我……这么厉害吗?】
【赤子之心?】
【大齐的功臣?】
几位大臣震惊得看着王文鹤,没想到这番话居然能从他嘴里说出来。
这护犊子,都护到御前了!
明君李承铣轻咳一声:“还是王大人深明大义,既然如此,就依王大人所言,等到林楠绩伤势完全养好为止。”
王文鹤还特意道:“林大人为救皇上舍身忘我,身负重伤,理应好好修养,都察院的事务,不必记挂,等到伤养好以后,再销假不迟。”
林楠绩感动不已:【呜呜呜呜呜,还是王大人好。】
李承铣:……
议事完毕以后,李承铣特意回到内殿:“这下你可放心了?”
林楠绩点点头,如释重负:“既然王大人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再休养休养。”
李承铣坏心眼地捏了捏林楠绩的腮帮子:“王大人说话比朕都好用,朕看你压根不把我放在眼里。”
【那可是我的顶头上司!】
一不小心泄露了心里话,林楠绩顿时心虚地开始甜言蜜语:“当然是皇上最好了,皇上全天下最好!”
李承铣捏住林楠绩的嘴皮子,面无表情道:“晚了,朕都听见了。”
林楠绩愤愤:【不公平!太不公平!】
【凭什么你能听见我,我听不见你!】
李承铣:“朕又不会说你坏话。”
不过这倒是个问题,李承铣的思绪瞬间跑偏,唔,想想互换一下,也许会有些别样的趣味。
林楠绩精力恢复了七八成,狗腿上身:“还是皇上愿意准假,微臣才能在这紫宸殿安安心心地养伤。”
李承铣对林楠绩的狗腿发言表示受用。
午后,李承铣又在大殿接见天竺使臣,林楠绩在皇宫里正百无聊赖,便绕到御花园里散步活动。过了日头最烈的时候,林楠绩在走廊下慢慢踱着步,有轻风缓缓地吹着,倒也不算太炎热。刚走进御花园,就听见一阵欢声笑语,跟在他旁边的何修说道:“是太后娘娘和小太子。”
林楠绩本来不想打扰祖孙二人天伦之乐,然而李敬榆却好像背后长了眼睛一眼:“林大人!”
林楠绩只好走到花园中:“参见太后娘娘,太子殿下。”
太后娘娘脸上带着笑容:“起身吧,哀家听说你救了皇上,受了重伤,如今伤情如何了?”
林楠绩回答道:“有方院判妙手回春,如今已无大碍。”
林楠绩这才看见,一群人围着一只硕大的乌龟。
这乌龟体型硕大,足有半人之高,趴在地上,伸出头尾和四肢。有太监在前头喂食,乌龟就在食物后面慢吞吞地爬着。
林楠绩又凑近了仔细看,这乌龟龟壳坚硬,壳上长着一圈一圈的花纹,通体发绿。
观赏完毕,林楠绩客套地夸赞道:“真是好龟。”
就是太绿。
太后身边的宫人道:“这神龟乃是天竺进贡来的神物,象征长寿安康、国祚延绵,皇上特意将神龟献给太后娘娘,足见一片孝心。”
林楠绩想到了一些前尘往事,再看乌龟身上碧绿的壳,禁不住想笑,硬生生地憋住了,摆出一副纯良的神情。
估计李承铣见了这神龟,也觉得绿得发慌。
一直站在旁边没有说话的锦衣突然站了出来,扫了一眼林楠绩,对太后说道:“这神龟乃是通灵之兽,能够察觉吉凶,太后最近头风愈发严重,恐是宫中有人气运冲撞所致,不如让这神龟为太后好好占卜占卜。”
太后娘娘露出讶异的神情:“锦衣姑娘还懂得占卜之道?”
锦衣道:“太后娘娘谬赞了,民女来自民间,自幼学医,略通一些旁门技艺罢了。”
太后近来正为头风一事烦扰,听见这神龟可以卜卦,顿时也来了兴致:“那就试试吧。”
谁知道李敬榆却忽然道:“皇祖母,儿臣听说所谓卦象天象,都是无端之说,不可信。”
太后还未开口,锦衣就笑道:“殿下还小,还未领略这世间万物的奇妙,这神龟卜卦之术是从上古流传下来的,上古帝王都深谙此道,怎么会是无端之说。林大人说呢。”
锦衣直接引到自己身上,林楠绩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定然不是好事。只是眼下众目睽睽,又戳中的太后的软肋,林楠绩面色不改:“神龟是祥瑞之物,又是皇上的一片孝心,想必能解太后娘娘的燃眉之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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