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门被叩响,几轮眨眼的功夫便从里朝外打开。
“嘿, 我就猜到你今晚肯定得过来。”钱三乐呵呵道,“哟,小豆豆也来了。”
晏宁笑:“三爷过年好, 我带豆豆过来串个门。”
“来来来, 巴不得你来找我唠两句呢。”在府内当差的衙役和官吏基本都是陎州当地人, 有住在城里的, 也有老家是城外村里的,一到年节就全都休假回去过年了。偌大的府衙冷冷清清, 会喘气儿的除了两个下人、一个厨子、就只剩他和董元卿。
可这几个人他和谁都唠不起来,简直无聊透顶。他嘟嘟哝哝地与晏宁诉苦, 将两人带至书房门前。
知府大人的书房内温暖如春, 甫一开门, 一股暖意迎面而来。
董元卿对晏宁的冒昧到访似乎也毫不意外,矮木茶几上甚至还摆了两盘零嘴小吃。他和钱三是不吃这些小玩意儿的,那这是为谁准备的自然可想而知。
晏宁暗戳戳地感到高兴。当然, 令他高兴的不是那两盘零嘴, 而是董元卿对待他的态度。
古时候, “礼义廉耻”乃有识之士恪守的道德规范, 而“礼节”又是判断人与人之间亲疏远近最直接的表现。譬如眼下, 董大人肩披裘衣,乌黑的长发松松散散束在身后,显然已经沐浴梳洗过。
若是按礼仪规矩,这种衣裳不整、披头散发的状态是决计不能面见外客的,今晚无论换了哪个人来估计都要吃闭门羹。
然而所有的繁文缛节对晏宁而言都形同虚设,董元卿从来没有因为他不守规矩而责难过他。换言之便是,董大人压根没把他当外人。
“嘿嘿。”晏宁打一进屋,脸上的痴汉笑就停不下来,引得董元卿与钱三频频侧目。
四人围坐成一圈,挨着炭火盆取暖。
钱三搓搓手,也跟着乐:“傻乐呵什么呢,说出来也让我听听。”
晏宁油嘴滑舌:“知府大人貌比潘安,风华绝代,我每次能见着大人就觉着自己占了天大的便宜,止不住想笑。”
董元卿:“………”
“就这?”钱三还以为是什么新鲜事儿呢,他摸着豆豆刺猹似的小寸头,索然无味地换了个话题,问道:“小豆豆肯开口说话了不曾?”
晏宁:“没呢,高兴了就蹦两个字出来,平时还是不说话。”
小东西紧挨着晏宁坐在小板凳上,一脸冷漠无情的高冷范儿,奶酷奶酷的。
钱三端起一盘零嘴送到她眼前,逗她:“小豆豆,吃糖不吃?”
豆豆看了他一眼,然后低下头,看着眼前这盘他称之为“糖”的东西。
晏宁的视线也随之移动,紧接着“噗嗤”就是一乐,忍不住调侃:“这糖莫不是你从地上捡来的石子儿冒充的罢?”
“嗐。”钱三哂道:“厨子自个儿做了一些,过年图个喜庆。卖相虽说差了点,不过也能吃。”
由此看来,厨子的白案功夫的确不咋地,这一看就是用糖浆和面炒出来面疙瘩硬糖。不过豆豆一听这玩意儿能吃,立马毫不犹豫地伸出手,左一把右一把,两只小手抓得满满的。
晏宁阻止她:“拿一颗尝尝就行了,小孩子不能吃那么多糖,牙齿会长虫虫的。”
豆豆不为所动,紧紧攥着小拳头不松手。
钱三乐呵呵道:“她爱吃就让她吃呗,小孩儿不都好吃甜的。”
“贪吃的小东西。”晏宁捏捏她的脸,笑。
为了证明自己并不是贪吃,豆豆皱着眉看向晏宁,说:“给哥哥。”
晏宁对上她炯炯有神的黑色眸子,轻易便读懂了她的意思:“你想带回去给阿承哥哥吃?”
豆豆点了下头。
晏宁刹那间心都要融化了,“阿承哥哥整日骂你你还想着他呢?是我我才不给他吃。”
豆豆没有答话,沉默地垂下眼眸。
钱三:“孩子之间哪有隔夜仇,我家闺女平日没少被她哥哥训斥,还不是屁颠屁颠地当他的跟屁虫。”
“………”晏宁一滞,满脸震惊:“啥?三爷你成家了?”
钱三:“你这话问的,我一把年纪了,还能不成家?”
也是,古时候待字闺中的女子大多在十五六岁时就出嫁了,钱三爷二十好几,娶了媳妇儿生有娃也是人之常情。
晏宁:“没听你提起过,我还以为三爷是孤家寡人一个哩。”
钱三叹了口气:“我哪敢提,一提起来就想她们娘仨……”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铁血铮铮的汉子在团圆的节日里亦会满怀惆怅,思念家中的亲人。
“我家闺女比豆豆小点儿,上回中秋节回去她已经会叫我爹爹了。”
“想必令媛与豆豆一样聪明乖巧又招人疼爱。”晏宁骄傲地心想,咱也是个有闺女的人,哼哼。
“那是当然。”一说到闺女,钱三爷可就来了兴致,与晏宁大谈起育儿经来。说到眉飞色舞时不禁豪爽地揉了把豆豆的小刺头,朗声大笑。
豆豆瞟了他一眼。
又瞟了一眼。
估计是嫌他摸头没有晏宁摸头那么舒服,于是默默地把头一歪,小脑袋枕在晏宁膝盖上,不让他摸了。
晏宁被她不动声色的小动作可爱到,曲起手指刮了刮她的鼻子,笑:“把糖放回盘子里,待会儿咱把一盘糖全端回去给阿承哥哥吃,你别拿手攥着了,手里黏糊糊的多脏啊……”
把她手里的硬糖扒下来,晏宁借机劳烦钱三抱她出去洗手,不着痕迹地制造了一次与董元卿单独相处的机会。
晏宁笑容灿烂,从宽袖中取出一张贺卡,恭恭敬敬地呈上,“敬贺大人正旦,嘻嘻,此乃小民亲笔写的贺年卡,还望大人赏脸过目。”
在当下,送贺年卡向人拜年是一件非常时髦的事情。贺年卡,又称“名刺”、“飞帖”,为表达送帖人的诚意,一般皆是由拜贺人亲笔所写,除敬贺正旦之外,还会再添上两句吉祥话话和两句祝福语。
董元卿打开贺卡,干净工整的字迹率先映入眼帘。晏宁废话繁多,别人的贺年卡顶多写三五句,他倒好,整整写了几大行。
董大人耐心地将飞帖看完,满意颔首:“字写得不错。”
“多谢大人夸奖,小民谨遵大人教诲,每晚睡前都有努力练字的。”晏宁单手拖着下巴,手肘撑在膝盖上,眉眼弯弯,明目张胆地欣赏着眼前的翩翩佳人。
“过年了,不知大人可有何新年愿望?”
董元卿淡淡回道:“暂无。”
“唔。”晏宁煞有介事般地:“我最大的愿望只有一个,大人想不想听?”
董大人头也不抬,用实际行动表示自己并不是很想听。
但晏宁偏偏要说:“那就是——希望早日能与大人共享合卺之欢。”
董元卿:“…………”
“你……放肆!”董大人把飞帖甩到他身上,仿佛那帖子不是帖子,而是一颗烧红滚烫的铁球。
“大人息怒,息怒……”晏宁把飞帖捡起来,嬉皮笑脸地求饶:“大过年的,大人别生气嘛。”
“……滚。”董元卿清冷的面容浮出一丝羞恼,耳尖发红。若不是衙差们都放了假,真想现在就叫人将这混账东西拖出去打他五十大板。
“我滚我滚,我财源滚滚、福气滚滚,我把好运都送给大人。”晏宁嘴角抑制不住地越翘越高:“大人不接受我的爱慕就罢了,那我换个愿望呗。”
董元卿:“………?”
晏宁:“那我希望大人能早日心仪于我,接纳我的满腔爱意,与我在一起罢。”
董元卿冷冷地:“你做梦。”
晏宁见杆就爬:“嗯嗯,多谢大人祝我美梦成真。”
董元卿:“………” 没得聊了,滚滚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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