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综艺新星到影帝(193)

　　一头银发，看着就很潮，虽然脸上的皱纹已经遮掩不住了，但笑起来和蔼可亲，跟于多尔完全是两个极端。

　　常安复走到王贺跟前，来了句：“陆行还没来？”

　　副导演的注意力立马集中到了对方身上，给双方介绍道：“常先生，这位是王贺导演。王导，这是常安复，著名影评人。”

　　王贺挂起营业笑容，还是方才那个理由：“过年晚会那边刚结束，他估计得迟一会到。”

　　常安复点头，很好说话的样子：“也对，看黄导他们对陆行的态度，下台后估计得好好聊聊。”

　　他对王贺道：“《迷失》我看了，作为年轻导演的第一部作品，很不错。”

　　王贺笑了下：“刚才也有个影评人这么说，有意思的是，他跟您一样，一来就问我陆行来了没……”

　　常安复露出狡黠的表情：“我看到了。估计于多尔跟我一样，都看出来了，你拍的电影，男主角才是点睛之笔。他在镜头里，画面的质感就变了，他在镜头里笑，电影的色泽就开始明媚，他在镜头里沉思，电影的色泽就开始黯淡。你拍的电影没法照老一套去看，因为你拍的不是电影，是人。”

　　常安复想了想，更正道：“不对，应该说是你‘看’的那个人，你镜头里拍到的那个人。《迷失》有影评人对你的镜头语言大夸特夸，一看就只看懂了一半，你的镜头语言，纯粹是为了拍出你‘看到’的画面，没有技巧，全是情感。”

　　“不过那些影评人有句话确实没说错，导演遇到了他的缪斯，才拍出了《迷失》。”

　　说道这，常安复兴致勃勃的道：“这就是我出现在这里的理由，我想知道，你到底把这部喜剧动作片拍成了什么样！”

　　“这可不是文艺片，怼着你的‘灵感’一通拍，光靠男主演跟你的奇妙反应渲染出的感染力、冲击力就能糊弄过去的。”

　　常安复的语气渐渐严厉：“说实话，我看完《迷失》之后，对你很失望。你有那么好的条件，一个激发了你无限灵感的源泉就在那，你居然就拿着摄影机拍了些狗屁不通的东西？没剧情、没台词、全靠艺术反应和电影美感，亏你还是个导演，拍出这种东西，冠上个文艺片的名号，就想拿奖？”

　　“要不是看在你是个新人的份上，我早就开骂了。”常安复的笑容没了，酝酿出狂风暴雨，看着跟王贺在片场上咆哮的模样颇有几分相似：“知道为什么陆行能在云青节、蓝·灯节拿最佳男主角，但你有万如帮忙冲奖，《迷失》只能拿个最佳新人导演奖，连最佳电影的边都够不上吗？”

　　王贺原本站姿随意，随着常安复的话，他默默的站直了身体：“因为它不够好。”

　　常安复拍了拍他的肩膀，朝电影院内场走去。

　　副导演全程没敢吭声，等人走了，才摸出手机看了眼，提醒王贺道：“陆行到了，在休息室。”

　　另一边，休息室里。

　　剧组的演员难得来得这么齐，双方交流了下近况，话题很快集中在了首映式上。

　　休息室里挂了个大屏幕，实时转播本次首映式的红毯环节。

　　杜宇跟李凌夷猜了半天到场的红毯嘉宾都有谁，最后看着星光熠熠的名单，互相嘀咕。

　　杜宇：“这些明星肯定不是导演请来的，他在圈子里认识的明星还没我们多呢。”

　　李凌夷：“万如的手笔。不愧是S级大投资，各方面的待遇全都拉满了，这要是不拿个几十亿票房，都对不起这阵仗。”

　　杜宇压低声音说起了另一个话题：“我听说，万如请了很多影评人，估计是想给电影造势。”

　　李凌夷：“但万一影片质量不行的话，到时候得被骂得很惨吧？”

　　杜宇急了：“你怎么回事？一张嘴就是丧气话？怎么可能质量不行？咱们为了拍条戏份，重拍那么多次的事你全忘了？就冲那三个月卷生卷死的剧组生活，这电影质量就低不到哪去！”

　　王贺跟副导演姗姗来迟，跟众人打了声招呼，朝陆行他们走了过来。

　　一见面，王贺就道：“这次来的影评人有点棘手，你做好心理准备。”

　　陆行看了他一眼，虽然王贺看上去跟以往没什么区别，但陆行总觉得他这模样跟每次在片场被他咆哮过后的演员们有些相似。

　　陆行冒出了一个猜测：“电影还没开始，你就被影评人骂了？”

　　王贺耸肩：“《迷失》已经播了很长时间。”

　　副导演咳嗽了一声，一边看表一边道：“首映式马上开始了，可以去前场了。”

　　众人转移到电影播放厅，影厅里全是人，就等电影开始了。

　　陆行他们的位置在最前排，王贺坐在正中间，陆行坐在左侧，周围全是剧组演员。

　　随着陆行他们进场，影厅内嘈杂的动静渐渐小了下去，灯光黯淡，电影即将开场。

　　于多尔坐在最佳观影区，坐得端端正正，手上拿着纸笔，准备随时记录观影期间一闪而过的念头。

　　常安复坐在他身旁，刚跟其他影评人打完招呼，见影厅的灯光暗了下去，扭头跟于多尔道：“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呢。”

　　于多尔目不转睛的看着大屏幕：“电影开始了，别说话。”

　　常安复摇头，戴上眼镜，朝大屏幕投去视线，画面方一浮现，他就“唔”了一声，下意识的坐端正了。

　　电影开场是一个充满生活气息的小巷子，随着镜头的推进，小巷子两旁堆积的杂物、墙上遍布的涂鸦、坐在门口择菜的老人勾勒小巷生活的日常。

　　镜头停顿，它的前方出现了一个影子，然后才是影子的主角，陆行平淡的走进了大屏幕。

　　但观者的反应并不平淡。

　　于多尔的手动了一下，又按捺住了。

　　常安复则没有按捺的意思，压低声音抒发感慨：“怪不得王贺第一部电影拍了文艺片，就这个镜头、这个画面，一下就把人的视线给抓过去了……”

　　于多尔从喉咙里挤出了两个字：“别吵。”

　　常安复耸肩，闭上嘴，看着大屏幕上的男人跟小巷子里的其他人打招呼，用短短几句对话，勾勒出主角又一次因为笨手笨脚被辞退、老跟狐朋狗友在街上混、连个女朋友都找不到的人物形象。

　　虽然是街坊邻居的指指点点，但主角都好脾气的应了，显然，这是个典型的小人物。

　　主角沿着巷子走过街坊邻居，短短数步，从破旧冷清的巷子走到了热闹的街道上，他打算去找好友，却因为撞到了人，从而被碰瓷，偏偏他也不擅长跟别人争执，等好不容易从医院里脱身，天色已然黑了下去。

　　陆行撞到人的那一段，算是个笑点，陆行的肢体语言以及碰瓷者的强硬态度被处理得很有笑果，影厅里应景的响起了轻微笑声。

　　于多尔没笑，他表情严肃的在纸上写了“肢体语言”这两个字，然后又在“碰瓷者”这个字上画了个圈。

　　常安复凑了过来，借着微弱的光分辨纸上的字，压低声音窃窃私语：“你也觉得这人有问题？电影的暗线是不是出来了？”

　　于多尔没搭理他，仍然目不转睛的盯着屏幕看。

　　碰瓷这一段剧情节奏很快，观众刚会心一笑，就见陆行在黑夜里越走越偏僻，进了废弃的工业园区，于是观众的情绪又转化成了担忧。

　　电影的背景音乐紧促了起来，镜头在废弃的建筑材料上一扫而过，似乎是刻意在那些危险的钢筋上停顿，最后定格在看不分明的黑色阴影中。

　　前方的黑暗像是择人而噬的怪物，正等着命中注定的小甜点自投罗网。

　　陆行走的很轻松，他的肢体语言透露了他对这里的熟悉。

　　随着痛呼声突兀出现，背景音乐逐渐高昂，陆行的表情一凝，在极为短暂的一瞬间，用细微的表情变化展现了主角在此刻的激烈挣扎，然后下一秒，他朝声音传出的方向走了过去。

　　于多尔在纸上写了“微表情”这个词，看着大屏幕突然亮了起来，伴随着躺在血泊中的人的出现，剧情以不给观众喘息空间的速度迅速推进，陆行藏在暗处被发现，然后是一场专业跟‘笨拙’对立的打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