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容垂着眼睛,小声回答:“没有看见,我……”
没有被鬼缠住。
其实所有人都知道,扶容就是被他折腾得太过了,才会病倒的。
只有秦骛不肯承认,说他是被鬼缠上了。
旁人也不敢说。
也只有扶容鼓起勇气,认真地对他说:“我没有被鬼缠住,也不是被吓病的。”
秦骛稍稍坐直了,面色沉了下来:“因为什么?”
扶容正色道:“因为陛下。昨天晚上,我很疼,但是陛下……”
不等他说完,秦骛便喝止了他,不许他再说下去:“扶容,别犟嘴。”
扶容看着他,认真地重复了一遍:“可是我真的很疼。”
秦骛冷笑一声:“昨天晚上是你先惹我的,让你长长记性,以后别说那些不喜欢我的蠢话。再说了,那事情你一个人做得了?我没和你一起?怎么我就没事,你就病的要死?”
“因为……”
扶容笨嘴笨舌的,在秦骛面前又没气势,总是说不过他,被他压制。
“你这小东西自己看见尸体,自己吓坏了。我让你看大夫,给你抹药,喂你喝药,你一醒来还赖上我了?”
“我……”
“我看你真是被鬼缠住了。”
秦骛抱住他,扶容还想挣扎,被秦骛按住了。
“又哪儿疼了?不是给你抹过药了?”
秦骛的双臂紧紧地箍着扶容的腰,挣扎之间,裹在扶容身上的毯子滑下去了,两个人靠得很近。
秦骛想看看他身上的伤口,扶容却紧紧地抓着自己的衣襟,垂下眼睛,摇了摇头。
“不疼了,现在不疼了。”
“不疼就睡觉。”
秦骛把他放倒在榻上,抓起毯子,给他盖上。
扶容试图翻个身,还没来得及动,就被秦骛按住了。
“你没听见那两个方士说的?”
扶容颤抖着双手,抱住秦骛的手臂,缠住他。
这下秦骛满意了。
他转过头,瞧见帐篷里点着的蜡烛,想起扶容刚醒来时喊着要把蜡烛吹灭,想了想,又喊人进来,让他们把蜡烛给吹了。
蜡烛一灭,整个帐篷都陷入黑暗之中。
月光透过帐篷,隐隐约约地照在榻上。
气氛缓和许多。
他们都想睡着,但是他们都知道,对方没有睡着。
秦骛搂着扶容,低声命令道:“扶容,说你喜欢我。”
扶容抬起头,在黑暗中静静地凝视着他的面容。
沉默了好久,扶容终于在秦骛即将发火的时候开了口。
“我……我喜欢陛下……”
“乖。”秦骛摸了摸他的头发,低声道,“昨天晚上,你不是求我喜欢你一点吗?”
扶容没有回答,秦骛只当他是默认了。
秦骛淡淡道:“你再乖点,就喜欢你了。”
扶容没有说话,他抬着头,看见巡逻的士兵们举着火把,从帐篷前面走过的影子。
扶容想,如果可以,他也想在外面巡逻。
在外面巡逻,比在里面睡觉更好。
没有听到扶容说话,秦骛皱了皱眉,喊了他一声:“扶容。”
扶容回过神,下意识道:“喜欢陛下,我喜欢陛下。”
他语气急切,不像是在示爱,简直像是在求饶。
扶容紧绷着身子,生怕秦骛听出来,对他来说又是一场灾难。
所幸秦骛并没有听出来。
秦骛压根就没有细听,他默认扶容的表白中都是爱意,他不需要确认这种理所当然的事情。
秦骛闭上眼睛,搂紧了他:“睡觉。”
扶容趴在他怀里,认真地看着帐篷上的影子,直到巡逻的士兵离开。
扶容忽然想起林公子。
这次出征剿灭叛军,林意修不太赞同让文武百官一起出征,秦骛就干脆没让他来,让他留在都城了。
不知怎的,扶容忽然想到了他。
就算官职不一样,不在一个地方,但是他能感觉到,林公子和这些士兵是一样的。
他们都是一个人,就算是一个小兵,也能做自己的主。
而自己和他们是不一样的。
之前,林公子问他,想不想做官。
先前扶容还有些犹豫。那时他还很喜欢陛下,但是心里也有点想做官。
他取舍不下,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兼顾陛下和做官,害怕自己做不好,耽误了事情,惹陛下生气。
可是现在……
他忽然好想去找林公子,现在就去找林公子,坚定地告诉他,他想做官。去求他,求他帮自己找一个小吏的职位,就算要跪下来给他磕头,那也可以。
他不想再和陛下待在一起了,至少不要再像现在这样。
扶容靠在秦骛怀里,睁圆眼睛,认真地等着巡逻士兵从帐篷前面走过去,数着他们走了几趟。
忽然,秦骛睁开眼睛,同他对上目光。
秦骛的眼睛像狼的眼睛一样,在夜里也闪着幽幽的光。
“你在干什么?”
扶容吓了一跳,答不上来:“我……”
秦骛顺着他的目光,回头看了一眼,朗声吩咐外面:“离远点。”
秦骛还以为扶容是被外面的人影晃得睡不着,所以让他们走远点。
扶容抬起头,张了张口,没来得及制止他。
外面的士兵应了一声,退走了。
再也没有巡逻的士兵从外面走过。
秦骛抱紧扶容:“睡觉。”
扶容乖顺地窝在他怀里,闭上眼睛,准备睡觉。
*
翌日清晨。
秦骛抱着扶容,缓缓睁开眼睛。
说是要“驱邪”,于是扶容被他按在怀里,就这样睡了一夜。
秦骛低下头,看看扶容的脸。
扶容的脸上泛着红晕,或许是被闷的,或许是被秦骛压的。
总之好看了一些。
秦骛扯了扯扶容的脸颊,把他给捏醒了。
扶容揉了揉眼睛,反应过来,连忙从秦骛怀里爬起来。
他看起来很困,说的话却很清醒:“我伺候陛下洗漱。”
他生怕自己又惹到秦骛。
扶容下了榻,披上衣裳,小跑着到了帐篷门口。
“陛下起来了。”
士兵们马上会意,把热水和早膳端进来。
扶容服侍秦骛洗漱,帮他换上衣裳。
士兵前来请示:“陛下,今日可要回城?”
秦骛低头看了看扶容,扶容站在他面前,低着头,认真地系上衣带,乖得很。
看在他今天早上这么乖的份上,秦骛下令:“再推一天。”
“是。”
秦骛又对扶容道:“为了你,又推了一天。”
扶容抬起头,连忙道:“不用的,我可以现在回去……”
他想回去找林公子。
但是他的语气太过急切,秦骛察觉出不对,皱了皱眉:“你急着回去?”
“没有。”扶容摇摇头,“已经耽误一天了,我……我觉得不太好。”
扶容连撒谎都不会,太明显了。
秦骛冷笑一声:“回去找你的林公子?”
这太容易猜到了。
扶容认识的人就那么几个,秦骛全都知道,现在还留在都城里的,除了林意修,再没别人了。
扶容摇头:“不是他。”
秦骛语气笃定:“这才几天没见,你就急着见他,我说你早上怎么这么乖,原来是为了他。”
扶容试图反驳:“我没有。”
秦骛颔首:“行,你没有,那我们在军营里再住半年。”
扶容呆住了。
半年……
前来请示的士兵不知道该怎么传令,犹豫着站在原地。
秦骛淡淡道:“去传令,在这儿建一座行宫,从今日起,这里就是都城了,不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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