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王爷和元宵先入为主,才会当他是另有所图。
小蛮王如今的所做所为,在他看来不过是恩爱眷侣之间的调情,他无心掺和这点小打小闹,但却不希望凌冽因此而忧心,他耷拉下眼皮想了想——小蛮王不怕苦、也不怕痛,不知是否怕……
“咳,王爷,还有,小殿下看着风邪入体,可以走罐试试。”
凌冽眨眨眼,开始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了——
只是风寒而已……
至于又是针灸,又是拔火罐的么?
孙太医见乌宇恬风依旧毫无反应,便将拔罐的过程细细说了一道,什么点罐子拉通后背经络,然后再寻那吸出来的寒气、划破放血等。
老先生使坏,故意说得血腥而恐怖,听得凌冽眉心直跳,元宵也被吓得咬住了手指,可躺着的乌宇恬风却是动也未动——是个不怕苦、不怕痛的英雄汉子。
老太医见这样吓不到人,心念一转,忽然又有了注意,他拉着凌冽来到一边,故作高深地说了不少风邪入体会带来的影响,然后老先生轻咳一声,昧着良心,忽然提到了从前——
“王爷,您还记得您之前中了……阿幼依下的子母蛊么?”
这是他们刚来南境时候的事儿,但因这蛊虫,也牵扯出后来不少事儿。
凌冽点点头,他自然记得。
“当初,这小殿下为了您,放了不少血,”孙太医低下头,看着凌冽鞋面,实在有些不忍开口,“若要……若要好生治疗小殿下的风疾,我、我还有一法……”
“您说。”
“……”孙太医深吸一口气,咬牙闭上眼睛,“若以您的血入引,必能药到病除!”
凌冽一愣,下意识想的不是此法荒谬,而是在想——小蛮子竟病得这般重?
他正准备答应,下一瞬手臂就被人紧紧抱住。
这样突兀的动作,凌冽原以为是元宵,结果垂眸下去,看见的就是刚才还奄奄一息的乌宇恬风,他用力地箍住了他的双手手臂,瞪大绿色眼睛瞪着孙太医:“你胡说,哥哥不许听他的!”
孙太医不以为忤,反笑眯眯地捋了捋胡须。
凌冽看看乌宇恬风,又看看孙太医,终于后知后觉地觉过点儿味来,他眯起眼睛,审视地看向乌宇恬风。
被渗人目光罩住的小蛮王浑然不觉,还紧紧地抱着凌冽手臂,他噘着嘴道:“划破血脉放血好痛好痛的,就算有用,也不能让哥哥为我受伤,我才不信你!”
孙太医忍不住,笑出了声。
而凌冽原本还生气,气乌宇恬风骗他,但听他这么说,忽然想起小蛮子曾经面不改色放出来的那些血,他撇了撇嘴,无奈地挣出一只手摸了摸小蛮子脑袋,然后冲孙太医摇摇头,还了他抱歉一笑。
孙太医摆摆手,拉着还有些不明所以的元宵离开了树屋。
乌宇恬风见他走了,还有些莫名,他转过脸来,认真地捧着凌冽的胳膊道:“哥哥,风寒是小病,我从没有听过风寒需要针灸、拔罐和以人血为引的,你别信他好不好?”
凌冽看着他,心里又是好笑,又是心疼。
他的小蛮子只是想要向他讨要点“好处”,就折腾出这样多的事。明明想着哄他、骗他,听见要吃苦药、要被扎针、拔罐、放血都面不改色,却在听见了“要他放血”的时候,骤然慌了神。
见凌冽没说话,乌宇恬风还以为他不答应,也急了,他坐起身来,认认真真道:“哥哥,放血真的好痛好痛的,一把尖刀,你要先割破皮肤,然后再切断下面的几层肉,若是角度没找好,还要割开经络,才能让血顺利流出……”
凌冽看着他,心里更酸。
他抬起手,轻轻摸了摸小蛮子的头,他张了张口,想问:既然这么疼、这么麻烦,那当初的你为什么毫不犹豫,还一而再、再而三地划伤自己给我放血。
但转念一想,小蛮子做这些,从来都只是因为“喜欢他”而已。
凌冽闭了闭眼睛,他不想了,再想下去他要开始难受了。他缓和了一会儿情绪后,冲乌宇恬风笑了笑,然后沉声道:“好,哥哥信你。”
乌宇恬风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然后,凌冽透过他,终于看见了堆在屋子一角的熊皮褥子和铜盆,见小蛮子已经大汗涔涔,他忍不住摇摇头。转瞬间,凌冽也有了主意——
他支起一只手托腮,斜倚在轮椅扶手上,声音也放软拖长,做出一副十分苦恼的模样,“唉……都说这一季的风寒最容易过人,恬恬病成这样,要不,晚上我还是搬回殿阁南屋去住?”
“……”坐在床上的乌宇恬风僵住。
凌冽挂着笑,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这时,看见他眼神揶揄,乌宇恬风才明白自己露了馅儿,他偏黑的俏脸上泛起大片红云,也不知是羞的还是热的,只勾着凌冽的手指,气鼓鼓道:“哥哥大骗子!”
“哦?”凌冽含笑,“我怎么骗你了。”
“哥哥明明说过,我生病了哥哥就要亲自照顾我的!”
“那——”凌冽好脾气地反勾他手指,“恬恬生病了吗?”
乌宇恬风噎了一下,然后实在热得难受,他抿抿嘴唇、掀开被子,整个人撒赖地瘫在凌冽身上,“我得了‘哥哥不陪我、我就会难受’的病嘛——”
凌冽笑,低下头,捧起乌宇恬风的小脸蛋亲了一口,“傻子恬恬,你不用装病,哥哥也会陪着你的。”
反正都已经丢了脸,小蛮王哼哼唧唧的,讨要了两个亲亲还不算完,他也不知道从阿幼依、元宵和阿米连几个人吵架的过程中得了什么启示,只吸吸鼻子,嘟哝了一句:“哥哥的嘴,骗人的鬼。”
凌冽看着他,看着这个让他心动、让他心软的小家伙,终于凑过去,微红着脸,悄声附在乌宇恬风耳畔,“别折腾了,我们好好过个年,来年等我腿好……”他咬了乌宇恬风的耳廓一下,含混道:“哥哥……奖你一次?”
乌宇恬风眼睛亮了,他箍住凌冽的腰,声音也因被撩拨而变得有些嘶哑,“哥哥要奖我什么?”
凌冽看着明显已兴奋起来的金色大狗狗,上扬的嘴角也是压也压不住。他伸出双手,圈住小蛮王的脖子,然后蹭了蹭乌宇恬风的脸颊,用只得他二人听得见的声音轻轻道:“以前不能的,我们,都试试。”
作者有话要说:恬恬:哥哥可不要后悔!
凌冽:试试就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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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果然,凌冽好几天都没能爬下床。
第73章
建初元年腊月三十*, 天还未亮, 殿阁附近就聚满了人。
身着蓝染百褶裙、头戴银帽银饰的姑娘们捧着花篮整齐地来到了前广场中央,手持火把、腰挎苗刀的各部勇士也跟在她们身后。
伊赤姆大叔打了个哈欠,同乌宇洛交换一个眼神后,两人就冲兴奋的人群点点头。
姑娘小伙子欢呼一声, 便挎着花篮从殿阁往外走——南境冬日里也有无数盛放的山花, 于晨昏未明前采摘下来、未经过日光照射的花朵,更能保持鲜艳长久。
今日是除夕, 殿阁各处广场以至每个苗民家中,都需装点上无数的鲜花。
伊赤姆也同乌宇洛作别, 趁着晨曦未明出城,登上了一早停泊在城外渡口的大船。
船上站满了身材高大的勇士, 还有那名跟着他们远赴中原、险些被镜城太守当成是蛮王的勇士,他敦实而高大的身躯被塞进了一件红色的交领夹袄里, 远看上去十分的富态喜庆。
伊赤姆翻身跳上甲板, 冲那勇士点点头, 大船由此起锚扬帆, 顺金沙江逆流而上。
冬日寒风飒飒,自江面吹上甲板。
伊赤姆搓了搓手, 看看远处欲升未升的红日, 埋怨道:“大王可真能折腾人, 以后,你讨媳妇儿可别学他。”
别看那勇士重逾三百来斤,一听见“媳妇儿”三字就没由来红了脸, 他蹭了蹭船舷上的木栏杆,小声道:“……其实,我也想讨个中原媳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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