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后厨内的教学小课堂徐徐不急,许莹和许青听得十分认真,倒让郁小潭找回了几分当年在郁家学堂教书的感觉。
不得不说,这感觉十分奇妙。
尤其当他指挥着许莹一步步处理斑点叉尾鮰,分刀,腌制,下锅,直到最后复制出一份相当不错的烤鱼时,许家姐弟惊喜得又差点哭出来,郁小潭也收获了满满的成就感。
许莹的悟性很不错。
比王大力要强不少,与王梓蓉的差距也不大。
而且郁小潭发现,这丫头在烤、炸、煎一类的菜品处理上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天赋,种种技巧一点就通,上手就能学个有模有样,好好调教,又是一个做灵厨的好胚子。
“我似乎还蛮有当老师的天赋嘛,以后干脆开个栖霞新西方烹饪学院吧?”
望着许莹忙碌在烟火缭绕的灶台旁的背影,郁小潭摸了摸下巴,心情颇为舒爽。
不过此刻还等在院子里的几人,就没有这样的好心情了。
应会长从晨光明媚等到灼日当空,正午火辣辣的太阳照得人头皮发麻,连地面也渐渐染上滚烫的温度,一众人只觉得脸皮都要被晒化了,可小厨房中的炊烟非但没断,反而又袅袅燃了起来。
“这什么意思?”
应元婉一口银牙近乎咬碎:“上一顿刚吃完,紧接着又吃午饭?那晚饭要不要一起吃了?吃个没完,他们是猪——”
应会长反手狠狠挥袖:“闭嘴!”
这次面对女儿,他倒是毫不客气。
应元婉面上又青又红,讪讪地闭了嘴。
在她身后,是面颊高高肿起、泛着不正常青红色的齐翰学。
应会长脸色铁青,嗓音低沉:“小齐啊,我本以为你是个聪明人,也是个体面人,哪怕出身低微,但天赋人品都还不错,倒也值得让婉儿托付终身——可我万万没想到,你竟会撺掇婉儿来找许家人的麻烦?”
“许父已死,许家人已经付出了代价。从此与他们划清界限,本是你摆脱过去身份最好的机会。”
“你呢,却想着赶尽杀绝,不给许家留一点后路。”
说着,他长叹一声:“且不论情义,就看你这冲动行事的作风,你让我以后怎么放心把婉儿托付给你?”
“若是办的利索,倒也罢了,可是现在倒好,许家姐弟拜了个好师父,你们——你们真是让我难做,难做啊!”
齐翰学捂着脸颊跪在地上,将头深深地低下去,露出因羞愧而红得发烧的后颈与耳根,嗓音闷闷地,低眉顺眼道:“父亲大人教训的是,小婿知错了。”
这膝盖弯得倒快,认错姿态也放得极低。
应会长紧绷着脸,冷冷地哼了一声。
只是应元婉心中不满,眉头紧拧嚷着:“爹,不关翰学哥的事,是我自己要来的。”
应会长撇嘴:“你是我闺女,你什么性子,我难道不清楚?”
“你是被人利用了,还蒙在鼓里。”
一提到这茬,应会长的火气又涌了上来。
他爱妻逝去得早,自己平日里又忙碌,常在天州各地奔波,因而疏于对应元婉的管教,最终养成了这丫头骄躁自大的性格。
本想着把她嫁给一个天赋卓越,却出身贫寒的年轻人,一来能磨磨她的性子,二来这样的女婿也好拿捏,免得将来女儿嫁出去受欺负——可哪能想到,婚事还没成呢,这女婿就已经开始利用婉儿冲动的性格来给自己谋私利了。
现在如此,将来可还了得?
应会长阴沉着脸,怎么寻思心里都不舒服得很,再瞅跪在眼前的女婿,只觉得这丫的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哪怕低服乖巧也令人生厌。
他怒气上涌,冲齐翰学屁股抬腿就是一脚,斥道:“去,跪到厨房门前去!”
“前辈开门之前,你就给我一直跪着,直到前辈原谅你为止!”
满园哗然。
应元婉难以置信地仰起头:“爹,他可是女儿的未婚夫!”
黑甲卫都还看着呢!
众目睽睽之下让齐翰学下跪,已经大大扫了齐翰学的颜面,如今再让他到厨房门口一直跪着,齐翰学日后还怎么做应家的女婿?
他在下人面前都抬不起头来!
“未婚夫,未婚夫,这不还有个‘未’字么?”
应会长每一个字都咬在牙缝间,也仿佛咬在应元婉和齐翰学的心尖上:“婉儿,为父仔细想了一下,总觉得你年纪尚小,婚事也不该急于一时。”
包括成亲的人选,也应该多番挑选,才更稳妥些……
否则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招上门来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一听这话,应元婉顿时意识到她爹这是看不上齐翰学了,顿时焦急得冷汗都顺着额角滑落下来,连连跺脚:“爹!”
这一次阻止她的却是齐翰学。
黑衣青年一直跪在地上,长发落下遮掩了神情,他抬手拉住应元婉的裙角,手指颤抖,背脊僵硬,嗓音也沙哑得厉害:“婉儿别说了,我去。”
他回过头,露出一张惨白如纸的脸,唇角勉强绷着笑,可那笑容比哭都难看。
说罢,青年跪伏在地,一点点向前挪去。
院中一片死寂。
连呼吸声都刺耳。
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齐翰学身上,那一道道目光仿佛一把又一把尖刀,将他的后背刺得千疮百孔。
顶着正午刺目的阳光,齐翰学一直深深低头。
他看到自己漆黑的影子,看到粗粝地面上散落的砂石。膝盖很疼,但齐翰学不敢用灵力去包裹,他感觉自己膝下的衣服已经被碎石割破了,同时被割裂的是他靠着背叛、作假、低三下四好不容易树起来的自尊。
汗水顺着额发滑落,齐翰学也不敢擦。
他生怕厨房门里那位“前辈”不满意,生怕应会长不满意,不再将女儿嫁给自己。
那他就真的完了。
第199章
齐翰学本是涟城人。
涟城位于天州北部,距离封山城极其遥远。
在过去长达二十年的人生中,齐翰学一直在涟城最大的酒楼中做学徒。做得尚可,在一众学徒中属于不上不下的那种,资质不算卓越,但也说得过去。
本来按照这个轨迹,他会在年轻时积累大量经验,中年时学有所成,然后在酒楼中担任辅助类的岗位,又或是自己另立门户,开一家与许家小饭馆相似的普通小店,并在日复一日的碌碌中度过自己身为厨师的漫长人生。
酒楼主厨、副厨的位置是轮不到他的。
天州的酒楼、饭馆里,对于灵厨的厨法技艺要求甚高,这是一道硬门槛,天资不够的人哪怕再努力,缺乏名师指点,也很难翻过这座山。
齐翰学对此非常清楚。
并为此深深地感到失望和不甘。
在齐翰学心里,自己本就该是最出色的,厨艺也该是最优秀的,天地都应该绕着自己转——一个小小的酒楼主厨,旁人当得,自己为何当不得?
于是,又一次在厨艺比拼中落败之后,齐翰学开始在竞争对手的饭菜中下毒。
最开始,他下的是泻药。
没人发现,同门也只以为自己运气不好,赶在比试前一天闹了肚子。
随后齐翰学开始在饭菜中下微量毒素,那些与他构成竞争的、比他更出色的同门纷纷头痛、晕眩,更有甚者在外出时遇上邪修,被废掉了双手——没错,齐翰学买通的。
除此之外,他还不断与主厨的女儿制造偶遇,像是上元节赏灯时故意遗落手帕,七夕鹊桥会上不经意间再度重逢……齐翰学在厨艺之外,最得意的便是自己一副天生俊俏的好相貌,他又善于伪装,几句甜言蜜语、海誓山盟下来,轻而易举便将主厨女儿迷得七荤八素,喊着非他不嫁。
于是乎,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里,齐翰学终于被任命为了酒楼副厨。
齐翰学欣喜若狂。
那是齐翰学人生中最骄傲的一天,他攀登到了一个他本来毫无希望抵达的位置,当他昂首阔步走在金碧辉煌的大堂内,所有同门都只能俯下身子仰望他,所有比他更优秀的、曾在厨艺比试中胜过他的人,也只能在他面前低眉行礼,恭敬地唤上一声“齐副厨”。
上一篇:重生之科技兴国
下一篇:反派肆意妄为[快穿]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