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未亮参加集会比赛者便进了场地里布置,稍稍晚一点城里城外的百姓便自带了锅碗瓢盆布袋进场地里候着。
方俞受邀作为裁判也是早早的起了身,方才用过早食便见乔鹤枝已经衣束齐整了,见丝雨给人系上了大氅,他道:“你且等等我,我还未换衣服。”
“你今日做裁判也不能四处闲逛便自己走吧,我今儿约好了小楸,先要到西城食肆里吃早食,顺道就带着染墨一起进场了。”
方俞偏过头看着说完便急匆匆就走了的人,他张着嘴不知说什么来,只好又把话给咽了回去。
“等等!”乔鹤枝忽的又折身回来:“今儿外头虽说是天晴,但你定要记着把我放在沓子上那件衣服穿上,厚实防风的,马球场那头风可大着。”
方俞脸上这才有了些笑容:“我知道了,你出去慢着些走,今儿外头人多。去了马场随意逛逛便去一早安排好的看台上休息吧,那边给你们准备了果子茶水还有暖炉。”
乔鹤枝抿嘴,笑着突突上来捧着方俞的脸在嘴角上亲了一口:“好。”
大清早的便来主动亲亲,方俞自是不满足于亲一下嘴角的,一把拉着人亲了嘴,家仆都含笑着将视线放去了别处。
方俞到集会场是辰时初,他寻见了盛甲和通判,此时布施已经开始了,但是评分还是得辰时中开始,以十分制为点评,三人做裁判,行到一处布施点便有人讲解自己的布施形式。
瞧着是传统的施粥施布发放米粮肉一类传统的布施,方俞保底打了个六分,若是东西实在是多,出了血本价值大的,他便酌情多给零点五分或者一分,反正是不会超过七分的。
打分之时他还偷瞄了一眼盛甲和通判的,瞧着二位也是如此,他便放心了,裁判公平公正才能保证比赛有效持续的进行。
“二位大人,夫子,学生布施的是炭火,冬日天冷了不单是吃,也得是烤火取暖啊!”
方俞一路评判了些商户后,终于瞧见了一个课室里的学生,两位大人知道他给学生布置了课业,于是乎都没说话,把机会让给他点评。
“苏漾,你可是有认真思考对待了此次夫子布置的课业?”
学生自信答道:“这是自然,学生思来想去才决定布施炭火的。若是千篇一律的布施粮食那岂不是太过循规蹈矩违,背了夫子三令五申教导的用心二字。”
方俞点点头:“布施炭火着实也是考虑到了时节,因时制宜,不错。倒是也贴近用心二字了。”
苏漾心花怒放,但是方俞紧接着又道:“可……这炭却只能布施住在城中困苦的百姓,城外的百姓靠近山野,多数都是自行烧炭,但见你有布施,还是会有人来领取,本着白拿白不拿的心态,实际上他们并不是迫切需要的,如此一来岂不是让真正需要的城中百姓领不到多少,城外的百姓领回去也并非是自己十分需要?你再想想,适用范围是不是窄了?”
他拍了拍苏漾的肩膀:“可继续努力。”
苏漾仔细一想,夫子所言有理,他考虑的时候光顾着避开寻常布施的东西,这样想来倒是还不如米粮实在了,至少是人人都最需要的,看来百年留下来布施放粮也是有其中的道理。
“谢夫子提点。”
方俞笑了笑,在簿子上打了个七紧接着又继续去看往下的布施。
第83章
一路下去陆续方俞见的花样还不少。
有在布施粮里下功夫的,比如米粥里放南瓜,米粥里掺肉末让粥的味道更为丰富的,还有遇上良心商户,煮了米饭捏成饭团烤干发放,如此带回去想吃之时可蒸煮,饭团会比粥更能填饱肚子也保存的更久;也有在布匹上下功夫,多加一层薄棉等……
“赵万鑫,你此处是作何布施?为何不见布施物?”
“大人,夫子,学生这是在让无家可归的难民登记名字。城南有处无名空舍,常年风吹日晒屋顶已经破落,雨天屋中积水,学生便将布施粮食的钱用在请人修缮屋顶和固屋墙去了。如今那屋宅虽然也十分破落,但至少能遮雨防风了,无处可去的难民也可有个落脚处避寒,不至在街市之上受冻。”
赵万鑫认真道:“难民舍内又用高墙砌分成了两半,一半供妇孺居住,一半供男子居住。每隔些日子不定时派遣壮丁前去查看是否有难民欺压更为弱势之人,维护秩序。”
“另外,学生在屋舍门口修放了一个大募捐箱,城中百姓凡是有不用的碎步破床被,多的瓜果蔬菜借可募捐于救助难民,虽不一定可以保证能够难民吃用,但至少也多一个活下去的渠道。”
未等开口评判,二十四课室跟在方俞屁股后头一道去围观同窗作品的学生先议论起来:“这个好啊,多数都是从衣食上解决困难,倒是还未往住这一方面想。”
“倒是很会发现身边可利用之物,变废为宝,又为难民的生计和秩序做出了安排,思虑的也全面,可见这些日子是用了心思的。”
方俞在簿子上划下了个八,他不吝于对学生的夸奖,有错当循循善诱,事情办得漂亮自然是夸赞。且确实也没想到素日里跟个暴发户一样,遇见点大小事便甩银票的赵万鑫仔细起来也是能办一件像样的事情,看来也并非是个只会用钱的。
季淙镛捻着胡子笑眯眯道:“孺子可教也~”
赵万鑫素来高傲,但今日受到如此夸赞,脸上还是扬起了一抹笑意,朝着方俞和盛甲季淙镛拱手做了礼。
“孙垣,你们两个难兄难弟不成,摊子摆在一处也就罢了,还一道都在做登记?”
方俞往下又见熟悉的老面孔。
“虽同样是登记,但学生和赵兄的布施方法却是大不相同。”
“这阵子学生四处走访观察难民,得出难民大抵的特点便是穷苦,无饭吃来没衣穿。但这穷苦也是分了种类的,一则家中是佃户或者原本就清贫,生来日子就过得紧巴巴,但凡是时年不好便可能吃不上饭;二则是突逢变故家中用尽了银钱。”
“学生便是从这第二则中着手,不少难民家中经逢变故,实际是可状告为自己谋取一些赔偿的,但老实本分的庄稼汉既不识得字又还不擅辩,请不起状师状纸都没法向官府呈递。学生谨记夫子所说的赛事细则上的关键,百姓最需要,但究竟何为百姓最需?”
“学生认为有冤屈可诉告便是百姓最需要,为此学生便让需要写告官又有困难的百姓登记姓名,学生代为写状纸,如有特别需要可替为讼师,若是能替百姓打赢官司得到应有的赔偿,虽然这般能帮助的百姓并不多,但是相对于比治标不治本的发放粮食,解一两日之烦忧学生这要更为有用一些。”
“瞧瞧,瞧瞧!”季淙镛指着孙垣对盛甲道:“这脑瓜子灵光的。”
孙垣眯着眼笑偷着笑:“通判大人谬赞学生愧不敢当,都是夫子教导的好。”
方俞瞧了孙垣一眼,这小子素日里没大没小的,今日在外头倒是学乖了,嘴跟抹了蜜似的。不过他着实是对这小子有点刮目相看了,先时还在让学生学写策划的时候这小子老早便拿着文章前来询问。
原本臭小子依仗着家中上千亩田地,竟然提议说给家中的雇农尽数降低一成粮收,孙家在云城富户中的地位举足轻重,若是孙家把与雇农的分成降低,在如此大的惠民之策面前雇农定然会纷纷投向孙家,其余的地主大东家土地无农耕种自然也只能跟着降低分成,如此一来此场集会比赛上比起惠民之广上谁与争锋。
方俞当即便掐着这小子的耳朵大骂不切实际,不顾家宅,孙家家主若是得知好儿子张嘴便把自家的总收成直降低一成还不得把人腿给打折。
且不说孙家家主不会同意,若是同意以后与雇农的分成就成了对半分,虽说对半分的情况也不是不存在,但龙头也这般干了,大趋势定然会往这头偏向,如此动了农户主的利益,孙家不被整那云城实在是处处皆善人。
臭小子被骂了一顿后也自知是异想天开了,暗自庆幸先给夫子看了计划,若是拿回去先给老爹看那便是真的好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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