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微猛地将他一把推开,站直身,指着他鼻子,用冷得像冰一样的声音说了一个字:“滚!”
独孤铣好似没听见。见他赤着脚站着,脚面冻成了玉石般的青白色,单膝跪下,低头给他穿鞋袜。
宋微忽然不生气了,只觉得悲哀。
这个男人,这个差点误以为属于自己的男人,又高又富又帅又有本事,他却要为他的皇帝去送死。
真是个时代标兵样的好男人。
宋微用脚尖踢了踢独孤铣的膝盖,想问,老皇帝还没死呢?临出口换成:“皇上的病好了?”
独孤铣早不拿他当等闲之辈,闻言也不意外,道:“即将痊愈。”
“既然如此,还能有什么难办的事,要你堂堂宪侯亲自去冒险?”
独孤铣不说话,放下穿好鞋袜的这只脚,捉了另一只在手里揉搓。
“我知道,机密嘛,你不用说。我猜猜看……”宋微煞有介事地摸着下巴,“听说皇上病了许久,突然说好就好了,除非……不是病,而是……”
就着一只脚还在他手里的姿势弯下腰,胳膊抱住他脖子,看上去暧昧亲昵得要命。凑到耳边,用连春风也偷听不到的音量说了一个字:“毒。”
独孤铣身子僵了一下。
宋微依旧整个人挂在他身上:“你是要去帮皇帝追查来源么?”
“不……”独孤铣否认。这只脚也穿好了,他拉开宋微的胳膊,站起来,望住他的眼睛,看见那目光清亮温柔如春水。
莫名有种冲动:什么都可以告诉他。继而从心底深处涌出一股暖流:对方什么时候,这样关心过自己。
他顿了顿,才道:“这个已经有眉目了,是又牵扯出一些别的事,须往西域寻个证人。”
“有线索么?”
“有一点,太少。”独孤铣皱皱眉,叹气,“尽人事,听天意吧。”
宋微又问:“带了几个人?”
“四个。我们装扮成游侠,有名有姓有来历,不会招致怀疑,行事也方便。”
自中土闯荡西域的夏人游侠游商,多如牛毛。关防查得严,但只要有合法身份手续,并不干涉个人行动。
独孤铣冲宋微笑了笑:“放心,我们身手远比一般人好。”
宋微歪歪脑袋:“其实,你可以找穆七爷帮忙。”
独孤铣摇头:“不合适。”
“你听我说完。穆家老巢在西域,控制着皮毛和药材绝大部分货源。除了高家,就数他们根基深厚,对西域各族各部都很有影响。你要寻人,借穆家势力,绝对事半功倍。你根本不必告诉他们什么,只要三爷跟七爷给个信物便是了,有什么不好?”
见独孤铣不点头,宋微嗤笑一声:“别跟我说你不明白,穆家早跟你宪侯府绑在一条船上,何必惺惺作态。也别说你怕连累我们这种空话。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穆七爷和我宋微跟你独孤侯爷混过那么久,再小心,又能瞒到几时?到时候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谁知道撇不撇得清!”
宋微一脸不屑,充分发挥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良好素质,牛气哄哄道:“怕有什么用?你有本事,趁早摆平了,便什么也不用怕。”
独孤铣听罢,忽然笑了。将他揽到身前,叫一声“小隐”,只是笑,再不说话。
“你不方便露面,说个地方,我给你递句话给七爷,他自然会想法见你。”
宋微从他怀里挣出来,抬眼望天。
“半年。半年摆不平,管你独孤铣是死是活,从此桥归桥,路归路,我宋微再不认得你。”
第55章 未及前进先思退,既然难舍便强求
四月初的一天,宋微溜完鸟儿牲口回转,比平时稍晚。天气暖和起来,不小心在北郊草地上睡了个回笼觉。进城不久,恰碰见穆家跑京城的商队要出城。
把马和驴都赶到路边,上前给穆七爷问好。七爷叫伙计们继续走,只留个亲随等着,将宋微拉开几步,趁左右无人,小声道:“侯爷托我给你带句话。”
宋微替独孤铣约见穆七爷,送完口信,再没掺和。宪侯什么时候走的,跟穆家达成了什么协议,一概没过问。开春翁寰又开始积极张罗击鞠,宋微上午伺候鸽子,下午马球训练,晚上回家继续伺候鸽子。时不时也往丽情楼凑凑热闹,每隔几天还要抽空探望母亲,忙得很,根本没机会与穆七爷见面。
此刻听他这么说,便问:“不知侯爷托你老带什么话?”心里略微有些紧张,怕独孤铣那厚脸皮的家伙一时脑子抽筋,跟穆七爷说出什么混帐话来。
上次与独孤铣相见,情势特殊,情绪激动,事后回想,宋微觉得两个人都有点儿脑子抽筋,暗暗拍着膝盖叹气。只是抽筋已成事实,不可能时间倒流去修正,索性抱着鸵鸟心态,不闻不问,听天由命。
穆七爷道:“侯爷说,待得此番事了,问你有没有兴趣去京城玩玩。”
说罢,用带了几分探究的目光望着宋微。在穆七爷的印象里,前次南疆交趾之行,跟宋微熟稔有私交的,理所当然是玄青上人和后来的交趾国王。倒是因为汇报营救公主经过,他自己与宪侯有过几次单独会面。后来又是宪侯为皇帝传旨赏赐穆家。京城生意做起来之后,也少不得悄悄向宪侯府上点儿贡。因此,他完全没觉得宋微与宪侯之间会有什么,更不曾想到,不论玄青上人还是交趾国王,都做了独孤小侯爷的幌子。
这回替独孤铣带句明显很私人的话,顺便想起南行路上在驿站第一次遇见他,也曾打听宋微消息,心里难免犯起了嘀咕。
宋微装作没看见他表情。扯起嘴角笑了笑:“去京城玩玩,好啊!不过侯爷贵人事忙,还是少叨扰比较好。”眼珠一转,“真要去,不如下回七爷你老把我捎上,到京城见见世面。”
穆七爷道:“你又不陪你娘了?”
宋微摸摸脑袋:“嫁出去的娘,泼出去的,那个,啥……嘿嘿。我娘现在有人陪。”挥挥手,“不耽误你老工夫,等你老回来再细说。祝七爷顺风顺水,财源滚滚……”
穆七爷被他哄得笑眯了眼。确实没法耽误太久,动身走了。
宋微左手牵驴,右手牵马,慢悠悠往前溜达。一边走,一边叹气。
脑子抽筋的严重后果,这么快就显现出来了。一时冲动,许下半年之期,以独孤铣的脾气,只要事情摆平,半年之后,绝对不可能继续容忍现状。眼下这种长距离的、各执一端的,看似僵持实则平衡的局面,势必会被打破。
去京城玩玩,说得好听。宋微心里清楚得很,这就是笔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的买卖。非要抻着不去,又如何呢?宋微掂量了一下自己的节操,没什么太大自信。所以,不如取个折中方案作为开端,加入穆家商队,以随行跑货的名义上京,先瞧瞧情形再说。必要的时候,拍屁股走人,也不至于毫无退路。
再三盘算,觉得这是最具现实可行性的办法。忍不住又想:话说回来,有没有那一天都难讲。也许随便哪里来的明枪暗箭、绊索陷阱,就能令看似强大的人轻易消失在这世上。
他一身散漫在街头闲逛,心中有些麻木。走累了,手脚并用爬上驴背:“不管怎么样,都不影响咱们以后去京城玩玩,对不对,嗯昂?”
下午照例去东郊翁家林子打马球,结果不想出了一场全武行大戏。而且因为这场大戏,害得宋微丢了击鞠这份极有前途的工作。
原来薛三郎要赶今年秋天的武举,如今正是吃紧时分。他在族里排行第三,却是薛长史这一房的独子,又是样貌最出挑的一个,家里上上下下全都寄予厚望。随着年岁增长,他自己也开了点窍,不再把玩乐当成人生首要任务。如此一来,薛府击鞠一事毫无疑问落到薛四小姐头上。
薛四小姐与翁十九定了亲,家中反抗无效,唯有在其他方面打击她一万个看不上的翁胖子。比如隔三岔五下个战书,带领薛府击鞠队狠狠击败翁府击鞠队。翁寰对薛四小姐赛场英姿越看越迷恋,着意讨媳妇欢心,十场里倒有九场叫手下人故意忍让。又要让得不着痕迹,比起单纯打赢,难度简直翻倍。宋微认为这种方式很练技术,一面怜香惜玉,一面逗弄戏耍,乐此不疲。队友们看他如此淡定,也跟着淡定起来,唯有翁寰心里窝着妒火,发作不得。
上一篇:穿越攻略男配日常 下
下一篇:重生之奋斗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