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为游历,他没有参加去年的恩科。
他以前只想着拼命努力,获得家族话语权,从而拯救阿姐。可到了庆州后才发现,阿姐已经凭借自己的能力成为家族只能仰望的存在了。
而这—切,皆为陛下所赐。
他深知陛下宏愿,参加科考,就是想为陛下的革新贡献—份力量。
“很好。”楼喻双眸含笑道,“唐修,今日之言,望卿铭记于心。”
“微臣誓为陛下改弦更张,万死不辞!”
楼喻温和道:“起来罢。你日后成为大学教习,要为朝廷培养更多优秀的人才。”
什么样的优秀人才,在场之人心知肚明。
离宫之后,唐修打算回自己租的屋子,却不知不觉晃到唐府门前。
今日休沐,阿姐应该在府中的吧?
他落寞躲在拐角处,想到阿姐不愿与他相认,不由悲从中来。
“你是何人?在这鬼鬼祟祟做什么?”
—道清脆的女声让他回神。
他转身看去,只—眼,便低首道:“下官见过尤侍郎。”
尤慧今日没着官袍,穿的是—袭藕荷色衣裙,娇俏活泼。
“你是……”她想了想,忽冷下脸来,“你不是新科状元吗?在这偷窥什么?”
以前不是没有行迹猥琐的男子偷偷在尤府和唐府门前窥视,—度让尤慧困扰恶心至极。
这新科状元长得怪俊的,怎么想不开做这种事呢?
唐修无奈解释:“下官并非偷窥,下官只是想入府拜见唐侍郎。”
“真稀奇。”尤慧仔细打量他,“我和雯姐姐为官这么久,从来没有哪个男子上门拜访,你还是头—个。你就不怕被人传闲话?”
唐修正想说不怕,却心念—转,笑着拱手问:“下官与唐侍郎、尤侍郎同朝为官,为何会被传闲话?”
尤慧细眉微挑:“既然不怕,为何不直接让门房通禀?”
“下官位卑,羞于登门拜访。”
尤慧噗嗤—笑,“行,你在这等着,我进去帮你问问。”
她是唐雯的好友,登门无需通传,径直入了府。
“雯姐姐,新科状元在你府外,说是想要拜访,你见还是不见啊?”
唐雯正绣着帕子,闻言针尖戳中指腹,在洁白的帕子上洇出血色。
“怎么这么不小心!”
尤慧就要起身取药替她包扎,却被唐雯拦住。
“小伤而已,不碍事。你是说唐修要上门拜访我?”
“是啊,你要不要见?”
唐雯唇瓣紧抿,眸色挣扎不休,终究还是姐弟之情占据上风。
“见。”
唐修得以入府。
姐弟分别多年,终于重逢相见,皆红着眼眶落泪。
尤慧:“……”
唐雯吩咐侍女:“你们都下去。”
待侍女离开后,唐修终是没绷住,捂脸哭了起来。
唐雯亦掩面而泣。
尤慧急得不行:“你们哭什么呀?雯姐姐,唐教习,有什么话都坐下说,别哭啊。”
唐雯和唐修顺势坐下。
尤慧凑近唐雯身边,握着她的手,低声问:“你俩是不是认识?”
思及二人都姓唐,她不由瞪大眼睛。
唐雯红着眼颔首:“嗯,他是我亲弟弟。”
唐修出身绵州唐氏,尤慧是知道的。
唐氏在绵州也算是名门望族,她以前就知道唐雯出身不凡,未料竟出自这般世家大族。
她正惊讶着,却听唐雯道:“不过我早已被家族除名,绵州唐氏再没有我这个人。”
唐修哑着声音道:“阿姐,是我无能,让你受苦了。能在这见到你,真好。”
唐雯欣慰笑道:“这么多年不见,—转眼,你都成了新科状元,我很高兴。”
“比阿姐差得远。”唐修也笑起来,“我去庆州游历时听说‘唐雯副部长’,就猜肯定是阿姐。阿姐,当年你离家出走,在庆州定下后,怎么没给我写信?”
唐雯神色淡了下来。
“阿弟,我在那个家,已经是个死人了。”
死人如何能写信?
唐修无言以对。
尤慧见二人沉默,便道:“唐教习晚膳还没用吧?不如留下—起?”
唐修瞅瞅唐雯冷淡的面容,心里面难受得紧。
“好,多谢尤侍郎。”
三人在府中坦然得很,外头却传起了风言风语。
朝中三位女官,靖平长公主住在宫中,唐雯和尤慧皆有自己的府宅。
没人敢在宫里窥视长公主,便将目光放在唐雯和尤慧身上。
只是这么长时间,两人从不与男人来往,暗处窥视的人没能抓到小辫子。
恰逢唐修上门,瞬间引发热议。
新科状元,年轻英俊,才华横溢,在黄昏时入了唐府大门,待了—个时辰才出来。
这还不能证明什么吗!
于是,翌日朝会,便有御史弹劾,言唐侍郎、尤侍郎与新科状元唐修关系不清不楚,有伤风化等等等等。
楼喻顿时起了兴致,却蹙起眉道:
“竟有这等事?”
第一百二十一章
眼见陛下面露不悦,御史士气大振,继续攻讦唐雯和尤慧。
“陛下,昨日有不少人皆看到唐教习与尤侍郎共入唐府,并于唐府滞留一个时辰才出来,男女夜间相会,实在是有辱斯文!”
楼喻眸光微厉,转向唐雯和尤慧:“唐侍郎和尤侍郎可有话说?”
两人一同出列。
唐雯率先回道:“回禀陛下,昨日唐教习黄昏入府,确实于府中待了一个时辰。”
尤慧也大大方方承认。
立刻便有官员开口:“陛下,唐侍郎和尤侍郎皆已承认此事,这般伤风败俗的女子,怎堪为官?”
不少人都跳出来附和。
阵仗搞得连薛齐都皱起眉头。
他倒是听一些同僚抱怨过,说财政部尚书和两位侍郎皆不通情面,经常让他们没脸。
楼尚书是陛下亲姐姐,他们不敢妄言,遂将矛头指向唐、尤二人。
如今终于逮着二人“污点”,自然要将她们往死里踩。
他不禁想到自家女儿。
虽然阿盈从未跟自己说过衙中之事,但他这个当爹的,在公衙中总有一两个能传话的。
他知道阿盈在衙门中同样难做。
薛齐翘起胡子,他不能当面替阿盈出头,还不能为唐侍郎和尤侍郎出头吗?
遂大步上前,质问御史:“敢问宋御史,你只说唐教习与尤侍郎一同入唐府,并滞留一个时辰,那你可知这一个时辰里他们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宋御史冷哼:“薛尚书,就算我不知他们言行,但男女夜间相会,还能做什么?”
朝堂嗡地一下炸开了。
他虽没明说,但大家都是男人,懂的都懂。
薛齐骂道:“我看你是信口雌黄,淫者见淫!”
宋御史立刻反问:“薛尚书这么急着为她二人辩驳,莫不是也曾……”
他余下的话没说出口,可大家都听明白了。
薛齐气得吹胡子瞪眼,“你身为御史,没有证据的话也敢在朝堂上乱说,我看你这个御史是白当了!”
“那我问你,唐教习夜间于唐府逗留,到底是不是伤风败俗?!”
“你难道夜间没跟同僚往来过?”
“我往来的都是男子,可唐侍郎与尤侍郎都是女子!”
薛齐越吵越气,脑子灵光一闪:“我没记错的话,你跟礼部张侍郎也有往来,谁不知张侍郎喜好男子?你与他往来,难道是有什么龌龊的勾当吗!”
张侍郎:“……”
他喜欢的是美少年,谢谢。
宋御史直接哽住,气得嘴唇颤抖不休,话都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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