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齐脱口而出:“杨相何出此言?男子中有强有弱,女子中自然也有弱有强!难道天下男子都能当官吗?官位还不是能者当之!就说前朝的女将军,她不也是女子吗?巾帼不让须眉不是随便说说的!”
杨广怀挑挑眉,非常有风度道:“这样的女子不过凤毛麟角,何以代表寻常女子?君不见,我大盛能考上童生、秀才、举人、进士的都是男子吗?可见女子不如男。”
“那是因为女子不能参加科举!”其余正方官员皱眉反驳,“杨相做如此比较,何其不公?”
“可事实就是这般,你们再继续争论下去也没用。如果女子能够为官,为何历朝历代都没有女子为官的先例?前朝之前,并无科举啊。”
正方官员们一愣,好像是啊!
科举制之前,为什么没有女子为官呢?
眼看就要输了,众臣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大多数人的想法跟杨广怀所言一样,很难真的做到反驳自己的观点。
范玉笙无奈叹道:“杨相,这两者本质并无区别。不论是科举前还是科举后,女子不为官,就是因为她们不能。”
“唔,所以说,你们为何还要坚持女子可以为官呢?”杨广怀笑了笑,“认输罢。”
“不能,但并非不可以。”范玉笙回道。
“不能,就是不可以。”
范玉笙不得不说:“如果我没记错,当初陛下设财务组,招考账房不分男女,参与考试的共三百余人,男子二百余,女子不足百人,然唐侍郎和尤侍郎二人分列榜首和第二名,可见只要给女子机会,女子不一定胜任不了。”
薛齐等人忙附和:“对对对!”
座上楼喻不禁目露笑意。
终于说到点子上了。
看来反方已经将正方逼上绝路了。
杨广怀不依不饶:“那是陛下圣明,给予女子同样的参考资格,而今有祖宗礼法在,女子就是不能当官啊。”
又是祖宗礼法!
薛齐等人都要疯了。
确实,这一茬若是过不去,他们根本辩不赢!
楼喻适时开口:“正方怎么不说话了?若是无话可说,便认输罢。朕说过,输了的一方会受到惩罚,不如……”
他顿了顿,转向霍延:“霍爱卿觉得该如何惩罚是好?”
范玉笙忽道:“陛下,请再给臣等一次机会。”
“既然范相求情,朕就再给你们一次辩驳的机会。”
楼喻面色温和,眸色深深。
范玉笙转身点名:“薛齐,你来辩。你若输了,咱们都要受到惩罚。”
所有的压力都落到薛齐身上。
薛齐担心楼喻厌弃自己,也不敢让同僚因为自己而受罚。
脑子里简直一团乱。
其他官员虽未发言催促,但眼神都在逼着他赢。
薛齐狠狠心,咬咬牙。
为了赢,拼了!
他大声道:“杨相,您一直坚持‘不能就是不可’,但规矩是可以改变的,如果‘能’,还是‘不可’吗?”
杨广怀气定神闲:“你所言皆为假设,不足以支持你的论点。”
“范相方才说了,唐侍郎和尤侍郎就是证明!”
之前薛齐是不愿这么称呼唐雯和尤慧的,现在突然说出口,竟觉得也没那么别扭。
心里似乎有一道墙正在慢慢龟裂。
杨广怀还是那句话:“特例而已。倘若明年开始,允许男子和女子一同参与童生考试,薛尚书认为,是男考生通过率高,还是女考生?”
“那是因为男子和女子所受教育不同!”
杨广怀点点头,“你说得对,所以你的论点,再过十年也不一定能论证得了!”
薛齐卡壳了。
他怔然半晌,余光瞟到陛下快要开口时,脑中灵光一闪:
“可以很快证明!”
杨广怀笑了。
范玉笙无奈地摇首叹气,某些人都已经掉进坑里了,却还没发现。
又或者是发现了,但已无力回天。
薛齐自信说道:“今年秋收后就可以!若是下官没记错,农部、财政部、交通部这三部招考方式与其余六部不同!已经获取功名的儿郎必定不会参与这三部考试,愿意参与的,应该都是些只懂毛皮之人。这种情况下,男子与女子并无多少差别!”
反正都是背书,起跑线是差不多的。
而且三部的教辅书,对所有人来说都是完全陌生的。
诸臣全都愣住了。
还能这样证明的?
可辩论会的输赢就在眼前啊!
座上,楼喻与霍延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笑意。
杨广怀故意气他:“那又如何?现下可不是秋收后。”
“……”
楼喻适时开口:“诸位所言,朕都听明白了。而今辩不出输赢,倒也是朕的疏忽。毕竟,女子还从未与男子正面较量过。不存在的事情,没有辩论的必要。”
诸臣哪能看不出他的意图?
可他们辩论到现在,说着说着,都快把自己给说服了。
而且,刚辩论完就打自己的脸,他们做不到啊!
陛下可真是将他们耍得团团转。
唉!
楼喻赞叹地看向薛齐:“薛爱卿着实让朕惊喜,竟提出“三部招考不限男女”这等耳目一新的方式,朕心甚慰。你为女子争取这样一个机会,朕想想该赏你什么。”
“这是臣应尽之本分!”薛齐激动跪地道。
其余人傻眼了。
原本叫得最欢的,居然摇身一变,成了为女子争取考试机会的第一人!
何其诡异?!
楼喻笑了笑:“听闻薛爱卿家中有一嫡女,朕便封她为乡君,如何?”
在大盛,女子也有爵位。从高到低为长公主、公主、郡主、郡君、县主、县君、乡君。
这些多为宗室女的封号,除非皇帝特下圣旨,否则寻常女子很难获此殊荣。
一旦获得封号,那可是一辈子的荣耀!
这完全是光耀门楣之事啊!
薛齐怎能不高兴?
他眼含热泪,俯身跪拜:“臣叩谢陛下隆恩!”
楼喻笑意更甚。
他环视群臣,温和道:“今日辩论不分输赢,到此结束。”
他还没有说退朝,礼部尚书郎平忽然出列,哑着嗓子道:“启禀陛下,臣有本奏。”
楼喻神色不变问:“何事?”
“陛下生辰将至,是否提前准备寿宴一事?”
大家都愣了一下,嘶,还是礼部想得周到!
陛下生辰是八月廿八,确实快到了。
而且那时候正好秋收刚过,喜上加喜啊。
楼喻自己都差点忘了。
他想了想,交待道:“国家初定,各地都尚未恢复元气,朕无意大办。”
郎平又说:“禀陛下,昨日礼部收到来自北境的国书,阿骨突部打算派遣使团入京,庆贺陛下登基。”
楼喻登基的时候,估计阿骨突部还没收到消息,所以来得有些晚了。
但不管再晚,对方派遣使团过来,他们总不能不招待。
使团大约在八月下旬抵达京城,恰逢楼喻生辰,借机宴请北境使团,倒也两全其美。
楼喻遂道:“既如此,宫宴就交由礼部操办,既不可铺张浪费,也不可丢了大盛的颜面。”
“臣遵旨!”
早朝之后,一道圣旨进入薛府,此事迅速在京城传开,引发轩然大波。
圣上封薛家嫡女为乡君,为什么?
她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吗?还是说薛尚书立了什么不得了的功劳?
不仅如此,他们还发现招考告示换新的了。
“不限男女?!”
“之前三部的招考政策改了!现在不限男女了!”
有人忍不住道:“以前也没说限制男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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