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喻对他放心得很。
“那就任命沧王为督察组组长,其余组员再从朝中挑选。”
除了督察组外,楼喻还下达了不少政令。
组织农业技术组前往南方考察,教授南方诸族农耕技术;组织医疗小组前往屏州巫塔族考察,找出能够治疗疟疾的因由;组织技术工人小组前去占州扩建海港,并于当地招募青壮劳工。
诸如此类,等等等等。
众人听得一愣一愣的。
陛下的想法实在比他们周全太多,简直连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
梁霈是第一次受到冲击,听完之后简直五体投地。
“还有,”楼喻转向林大井,“南方气候炎热,能够孕育出不少北方没有的瓜果,农业小组前去考察的时候,不妨多留点心,若是能够形成果园产业链,将瓜果卖给北方,不也是为南方百姓创收嘛。”
“可是陛下,从南至北距离太远,恐怕瓜果尚未运至北方便已腐烂。”林大井说道。
楼喻想也不想道:“可以用冰保存。”
众人面面相觑。
“陛下,南方气候炎热,如何取冰?”范玉笙忍不住问。
楼喻愣了一下。
他忽然想起来,目前大盛尚且不能大量制冰,能在夏天用得起冰块的都是世家贵族。
而这些冰往往都是冬日窖藏的。
楼喻淡定道:“此事得问袁道长。”
一般来说,搞炸药的不可能不知道硝石的作用。但有时候,知道是一回事,应用是另外一回事。
范玉笙以为袁道长又搞出什么新鲜玩意儿,遂不再问。
“况且,就算无冰,果肉也可以制成果脯、果干之类的吃食,如此便可耐于储存。”楼喻又提出一个法子。
他觉得,人不能总囿于一条道上,财富是创造出来的,端看有没有那个能力与魄力。
众人尽皆叹服:“陛下所言极是!”
在朝廷的高效运作下,各个小组已经筹备完毕,带着一项又一项的政令前往南方考察。
自霍延返京后,南方诸族都陷入忐忑和迷茫之中。
除榕族外,仡族和巫塔族受损严重,剩余青壮都成为朝廷军的俘虏。
见识过朝廷的雷霆之怒,他们再也生不出反抗之心。
罗逸养好伤,随荣石回到族中。
时值冬日,山林里萧条许多,族民们打不到猎物,族中存粮又不够,时不时都要饿着肚子。
他们还得等着朝廷的审判。
朝廷会如何对待他们?他们以后的命运到底会如何?
等待的日子是煎熬的,就连荣族长都有些沉不住气了。
他带着荣石来找罗逸。
“阿逸啊,定国公返京有一个月了吧?不知道朝廷会怎么处置咱们。我这心里头七上八下的,每天都睡不好。你应该见过当今圣上吧?圣上对咱们这到底是怎么想的?”
荣石也道:“咱们以后还能过上安生日子吗?”
祖孙二人的担忧罗逸非常理解,朝廷军的威势的的确确将他们吓到了。
罗逸笑道:“朝廷制定政策还需要时间,政令传到咱们这儿也需要时间,族长和少族长不必多虑,朝廷不会弃咱们于不顾的。”
“唉!”荣族长沧桑地叹口气。
他自知杞人忧天毫无意义,遂转移话题道:“阿逸今后有什么打算?”
罗逸垂眸笑道:“我也不知道。”
他记得当今圣上让他办完事再死不迟。或许,政令到达之日就是他的死期。
没有人真的想死。
罗逸当初愿意以死换取罗家平反,那是他已别无选择。
而今罗家已平反,他又刚刚死里逃生,还舍不得死。
他已经被阴谋算计困扰十年了,回到祖籍,他才感受到一种真正的平静。
他喜欢上这里了。
罗逸可以自戕,但他还想趁着政令没来之前,再多活一些时日,再多享受一些安宁。
荣石敏锐地察觉到他落寞的神色,不由皱起眉头。
这人还藏着什么秘密吗?
还有,他不是为朝廷办事的吗?按理说他算是立了功,为什么还是这副茫然未知的模样呢?
是有什么难言的苦衷吗?
“如果朝廷能让咱们过上安稳日子,我觉得咱们族里的学堂可以重新办起来,你学识应该不错,可以在学堂当个夫子。”荣石建议道。
荣族长闻言,欣然点头:“这个好这个好!阿逸,你要是不知道未来去哪儿,不如就待在咱们族里,有什么困难,大家都会搭把手。而且你有学识,有见地,有你教孩子读书,以后或许都能出人头地。”
罗逸知道他们是在关心自己,心中一暖,不由笑起来:“如果可以的话,我会考虑的。”
他说着,看向荣石,调侃道:“多谢荣少族长对我的信任。”
荣石弯起指节,抵了抵鼻尖,“没事了,你好好休养身体。”
白驹过隙,转眼便跨了年。
正月初一,楼喻正式更改年号为昭庆,并大赦天下。
昭庆元年正月十五,朝廷诏令终于抵达三州,随之而来的是朝廷的数个考察组。
罗逸终于收到决定他命运的口谕。
口谕大意是:罗氏子虽助纣为虐,本应罪该万死,但念及南方平乱中立有功劳,适逢改元建新,大赦天下,遂免其死罪,令其终身不得入京。
传口谕的是梁霈。
他传完口谕,对罗逸说:“你救了公主,算是戴罪立功,陛下免你死罪。陛下还说了,你本是榕族族民,又受过中原文化的熏陶,堪为南方部族与中原文化的桥梁,若是日后能在教化族民一事上立下功劳,或许朝廷还能予以嘉奖。”
罗逸心口一烫,眸中倏然涌出水雾。
他足足叩了九次首,低哑着声音道:“罪民叩谢陛下圣恩!愿吾皇日月昌明,万寿无疆!”
梁霈不由笑了。
改元之后,众人渐渐发现,他们的皇帝陛下做事越发雷厉风行,帝王的强势与威压也彻底爆发出来。
尤其在治理南方一事上。
督察组的行动遭到当地豪强的极力反抗,但霍延在南部三州还留有数千朝廷军,在朝廷军的威慑下,督察组彻查这些豪强曾经以权谋私的罪证,并冻结他们的田产,迅速报至朝廷审判。
他们在圈占土地的过程中,不可避免与当地部族族民发生冲突,冲突时有伤有亡,遂数罪并罚。
在朝廷的威压下,那些豪强大户偃旗息鼓,不得不接受现实。
当然,楼喻不会一棍子打死。
有些富户是凭借自己的能力买到的田,这些田依旧归他们自己。
其余充公的田地,则由官府重新测量划分,根据各州人口情况,将田地分给那些部族族民。
除此以外,农业技术小组经过考察,对南部田地种植做出了更加科学合理的规划,如农田水利、稻种培育、农具改良等等等等。
医疗小组深入山林,在朝廷的强权下,巫医迫不得已说出实情。
原来他们也不知道具体如何治疗疟疾。巫塔族的巫医传承是靠口耳相传的,他们没有什么医学典籍。
相传,他们巫塔族的祖先得了疟疾,迫不得已离开族群,口渴之时,机缘巧合之下看到一潭静水,便喝了潭中的水,然后在水潭边等死。
渴了就喝潭中的水,饿了就吃水潭边的树皮。
有一天,奇迹出现了,他的病竟然痊愈了!
祖先喜极而泣,并将此潭奉为灵潭,将潭边的树奉为灵树。
他完好无损地回到族中,族中人自然大为惊异。
祖先早已编好了说辞,言濒死之际受到神灵点化,在神灵的祝福下活了过来。
他用神灵之力统治了族群,并逐渐扩大势力。临死之前,他将水潭的秘密告诉继任者,就这样,一代又一代传下去。
所以每次只要有人打摆子请求救治,巫塔族的巫医都借神灵掩护,用潭水和树皮为病患治疗。
这个法子用了很多年,有时候奏效,有时候无效,众人都归因于神灵愿不愿意降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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