洁癖(74)
女人手上还牵了个孩子,是个小姑娘,七八岁的样子,看上去有些单薄,不过五官精致,眼睛又大又圆,湿漉漉怯生生的,刚出生的小鹿一样,一看就是个美人坯子。
萧桐摸不准这女人和这小孩间是什么关系,姐妹?年龄差得也略大了。母女?可这年龄又差得太小了点。大概是亲戚吧。
“姐,你来啦。”徐亦晴尴尬地笑了一下,“那什么,你来找夕原姐的吧?你们聊,我还约了朋友,我先走了,拜拜!”说完贴着墙根飞快溜走了,那速度,萧桐看了都吓一大跳。
“徐小姐昨晚休息得怎么样?”莫夕原上前去,和那女人握了一下手,微笑,“小幸的身体好些了么?”
“已无大碍,多谢挂念。”女人回了莫夕原一个微笑。
“过来坐吧。”莫夕原招呼女人进来,对萧桐介绍,“萧桐,这位是津岭徐家的徐溪晚小姐。”莫夕原转头又跟徐溪晚介绍,“这是萧桐,是我……”
“是夕原姐的朋友。”萧桐赶紧接话,怕莫夕原直接介绍自己是她妹子。
徐溪晚对萧桐略一颔首,“萧小姐,久仰。”
徐溪晚面容年轻,可举手投足间从容淡定,波澜不惊的样子,萧桐从前也见过不少有头有脸的人,竟找不出和一个徐溪晚相似的,不过萧桐也就在心里稍微惊奇了那么一下子,这些世家子弟有他们自己的圈子,萧桐一个外人,压根也没想着接触,今天只是正好赶巧见了这号人物一眼,后半辈子说不定也不会再碰一次面。
“如果我没猜错,徐小姐想必是来告别的吧?”莫夕原把话头不着痕迹地接过去,“小幸的身体未必完全康复,怎么不多住些日子再走?”
“已经叨扰多日,再打扰下去,未免不像话了。”徐溪晚抿着嘴角笑了笑,“在江禹这几日,我和小幸承蒙莫小姐照顾,略备薄礼以表谢意,只是津岭一点特产,希望莫小姐不要推辞。”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徐小姐,改日我再去津岭拜访。”
“欢迎。”
徐溪晚和莫夕原寒暄几句,牵着那个叫小幸的女孩告辞,她走之后,徐溪晚才放松了肩膀躺进沙发里,松了一口气,翻了翻徐溪晚带来的“谢礼”,是一份中标书,正是莫夕原联手徐家,和俞家竞争的那个项目。
莫夕原揉着额角边笑边叹气,“怪道徐家被她夺了权,和这人打交道,真是一刻也放松不得。”
萧桐听莫夕原这么一说都忍不住打听,“这位徐溪晚小姐是什么来头?好凌厉的气势。”
“她是徐亦晴的姐姐,现在徐家说了算的。”莫夕原笑,“可不凌厉么,五年功夫就夺了她老子的权,百十年也不定能出这么个人物来。”
“不说她了。”莫夕原拉着萧桐起来,“你明天就走了,今晚我让厨房多做几个你爱吃的菜,这次不吃,下次不定得等到什么时候去了。”
“哈哈,那就谢谢姐了。”
第二天莫夕原走的比萧桐还早,等萧桐起来时管家告诉她莫夕原已经上班了,吃了早饭,司机送萧桐去火车站。
该带走的东西早就带去上榕,这次萧桐来去轻松,旅行包里只背了几件换洗衣物,高铁缓缓开动,萧桐隔着玻璃看着站台上写了“江禹站”三个字的牌子不停倒退,最后缩成芝麻大小的一点,这几日积压的不快随着几个深呼吸慢慢被清除出去,连俞轻寒这人都被她抛诸脑后。
人生很长,没必要再为这点小小的插曲生气动怒,不值得。
回到上榕,萧桐先去看她的房子,一楼有两个工人还在施工,陈老板站在一旁监督指挥,不时搭把手和他们一块干,陈老板见萧桐来了,放下手里的活招呼萧桐,“不是说两个月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不过你回来的正是时候,二楼三楼都装完了,就是没打扫卫生,有点乱,我带你去看看,你看哪里不好需要改的再和我说。”
二楼三楼早不是两个月前毛坯房的样子了,不得不说陈老板真的挺靠谱的,活儿干的很精细,完全是萧桐想要的装修效果,连房间里大块的废料垃圾都被清出去了,而且用的都是环保材料,房间里又经过了很长时间的通风,只要打扫打扫卫生,把地板家具擦干净,简直立马可以直接住人。
萧桐看着装修完成的房间,只觉得新生活向她越来越靠近,心里一阵激动,“非常完美,陈老板,谢谢你,我太满意了。”
“说了好几次别叫老板了,听着怪生的,你就跟从前他们一样,叫我大胖子就行。”陈老板憨憨一笑,“对了,你刚回来,还没找地儿住吧?先去我那儿凑合几天吧,一楼也快装完了,到时候先叫几个小时工过来给收拾一遍,你再来直接住,这多方便!”
“陈老……胖子,不用麻烦了,我已经订好酒店了。”
“酒店住着哪有家里舒服,你等会儿,我跟你嫂子打个电话,让她再多加俩菜,咱们这会儿回去正赶上吃完饭,你说这不是可巧么?前阵子还念叨请你尝尝你嫂子手艺呢,今天正好了,真是赶早不如赶巧……”
“胖子、胖子……”陈胖子话说起来刹不住嘴,萧桐叫了他好几声才把他劝住,“胖子,你的好意我真的心领了,今天我行李都放到宾馆了,再回去拿一趟也够麻烦的,改天吧,真的,改天我一定去。”
陈胖子看看萧桐,两手的确是空的,没拿行李,“那行吧,改天,改天一定去啊?”
“哎,好嘞。”
“今天也干的差不多了,那我带着我这两个兄弟先收工,萧桐你宾馆在哪儿?要不要我顺路捎你一程?”
“不用不用,你忙你的去吧,路上开车注意安全,再见。”
“拜拜。”陈胖子招呼两个装修工人,“兄弟们辛苦了,坐我车吧,我送你们回市里。”
“太好了,正愁晚上公交车难等呢,谢谢陈老板。”两个工人异口同声道谢。
等把三个人都送走了,萧桐舒了口气,自己又在房子里逛了逛才准备回酒店。
出来时天色已经开始暗了,萧桐注意到旁边一件铺子不知被卖还是被租了出去,也在装修,几个装修工人像是刚忙完,用上榕当地方言吆喝着一块去吃宵夜,萧桐再看那铺子,一楼二楼的灯都是黑的,不过三楼有个房间灯还亮着,不知道有没有人,可能是装修师傅忘了关了,萧桐没多想,只看了一眼就回酒店了。
半个月之后,铺子里外三层总算是全部装修完工,趁着这半个月萧桐跑了几趟工商局,办理开店需要的各种手续,不过铺子完工了手续都还没全部办妥,萧桐趁着空档请人把三层楼的卫生都打扫了一遍,又跑了几市里面几家大的市场添置家具以及所需设备,常用的几种布料也都各进了几匹回来,很快这个四十来平的裁缝铺子就像模像样起来。
这些日子陈老板帮了萧桐不少忙,萧桐为了表示感谢,在市里挺高档一家酒楼订了包间,请他们一家吃了个饭,萧桐也终于见到陈老板一直挂在嘴边的妻子女儿,他的妻子有点微胖,为人热情,两个女儿聪明又懂事,惹人喜爱,果真是极其幸福的一家子。
“萧桐,你也没必要谢我,应该是我谢谢你还差不多。”席间陈老板说道,“多亏了给你装修门面,走过路过的看了,说我们公司装的好,我又在你那片儿接了好几家门面的装修工程,嘿嘿,你这是给我揽了大生意了。”
“这是你装的好,别人看在眼里,才都来找你,和我有什么关系。”萧桐笑着敬了陈老板一杯酒,“胖子,这回真的谢了。”
“嘿嘿,嘿嘿……”陈老板平时被老婆管着不能喝酒,今天当着萧桐老婆不好管他,他逮着机会喝了个痛快,走时摇摇晃晃,脚步都虚了,萧桐和他老婆两个人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扶上车,他老婆跟萧桐抱怨,“你瞧瞧他这个德性,见了酒就跟见着命似的,这么胖了,高血脂高血压,还喝,真是不要命了。”
萧桐也多喝了几杯,脸上又红又烫,“偶尔一次不打紧,平时嫂子多管着他点,这些慢慢都能养好的。”
“哎,有时候我真受不了他这人。”陈夫人假意抱怨,萧桐还是能感受到她对丈夫的关心爱护的,她又安慰了陈夫人几句,叮嘱陈夫人开车慢些,目送他们离开,自己也慢慢往回走。
已是春末夏初,夜里小风凉快,正好萧桐喝了酒,头有点晕,轻风一吹,舒服极了,竟然边走边哼起歌来。
她回到家,晕晕乎乎靠着门,手在兜里掏钥匙,掏了一会儿,钥匙没掏着,倒是发现好像有什么人老盯着自己。
萧桐对这事警觉,酒醒了一大半,站直身子环顾四周。
晚上十点,周围商铺陆续都关门了,路上行人都匆忙赶路,哪里有什么人盯着她看。
大概真是酒喝多了,产生错觉了,萧桐甩甩头,把钥匙掏出来,准备开门。
钥匙插进锁眼里转了两圈,萧桐不动了。
不对,真的有人在窥视自己。
萧桐猛然抬头向上看,还是没人,只有隔壁那间铺子二楼的窗户没关,窗帘被风吹得一阵一阵飘动。
真是自己吓自己。萧桐摇摇头,回自己家了。
证件全部办完还得一个月,趁着这一个月铺子不能营业,萧桐打了几个样,做了几套基础款的西装、唐装、旗袍,也好开业之后店里有几套能展示的成品。
终于办妥执照,能正式开业,萧桐激动得不得了,头天把一楼门面收拾了又收拾,兴奋得睡不着,到了开业当天,特意在门口挂了庆祝开张的横幅,还摆了两个自己订的花篮,她以为小县城里,人们都是买现成的穿,需要纯手工订制服装的人不多,没想到当天就有好些客人,一个月的工期不到一小时就排满了,来问的人还络绎不绝,为避免麻烦,萧桐只好写了个“当月工期已满”的牌子挂上。直到下午,来问的人才渐渐少了。
萧桐开这个铺子没想做的多大,她给自己立的规矩就是每月只做两单,排满了就不接,预约之类的根本不考虑。
她开这个铺子原本就是为了满足自己从前的愿望,赚的钱能维持基本开销就够了,萧桐从前忙忙碌碌也没忙出什么东西来,以后的日子自己做主,何必活得那么累。
不过萧桐也在感慨,看来这几年大家的日子真的是都好过了,纯手工订制价格本来就高,萧桐开出的价格还比正常市场价又高了几倍,她这又是个新店,来订的人听到价格竟然连眼睛都不眨。
可巧的是,旁边那家铺子也是今天开业,之前他们装修的时候萧桐就看到招牌了,是家早点铺子,但是中午晚上也都营业,萧桐下午去那里吃了碗小馄饨,味道挺不错的,主要是用料实在,都是整颗的虾仁,配着精心熬制的高汤,舌头都能鲜掉了。
一天的订单能做一个月,萧桐的铺子还是每天按时开,不时有附近的居民来这儿改个裤脚、钉个拉链什么的,萧桐原本预想的潜在顾客其实就是这些,她把订制服装价格订的极高,因为压根就没想过能接到订制的单子。
萧桐手上活儿细,即使是改个裤脚都一丝不苟,很快有了回头客,又有老客给她免费宣传,老客带新客,萧桐有点忙不过来,想着是不是得招个学徒工,帮她打打下手什么的,可是她的店刚开不到一个月,下个月的情况不知道怎么样呢,现在招学徒工又似乎有点早。
就这样,萧桐上午接附近居民的散活儿,下午关门专心做订制的单子,四十平的空间既是店铺又是制衣间,第一套成衣的提货日很快到了,订货人拿着单子来拿衣服,萧桐看着人有点面生,奇怪道:“那天订西装的是您么?我怎么好像没见过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