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如今的性子本就暴躁易怒,还喜欢伤害自己,时常将自己弄得遍体鳞伤,要是她又误会江秋渔抛下了她,还不知得伤心成什么样。
江秋渔不怕林惊微伤人,也不怕林惊微生她的气,她只是怕,林惊微会伤害她自己。
想到那只伤痕遍布的手,江秋渔抿了抿唇,面上的神色越发淡了,纤长的眼睫遮住了隐隐的水光,不让外人窥见分毫。
时至今日,江秋渔终于愿意坦白自己的心迹,她对林惊微并非完全逢场作戏,在她诱哄林惊微对她动心的时候,她也对林惊微动了心。
只是从前的她总不肯承认这一点。
但她能嘴硬,却控制不了自己的心。
她会在任何时候想起林惊微,心中对林惊微也并无多少怨怼之情,在看见林惊微受伤时,也是愤怒心疼大过了震惊,所以她才拐着弯地不许林惊微再自虐。
江秋渔知道自己的性子太过别扭,也许这些话她永远都不会对林惊微说起,她的感情总是藏在某些细节处,不肯轻易让人看穿。
只是即便再喜欢林惊微,既然能也从不曾失去理智。
按照她一开始的打算,在寻到答案之后,江秋渔会把神器带走,然后再去十八层暗狱见付星逸。
之后她还是会一个人离开,毕竟林惊微就是个定时炸弹,带上她的确不方便。
但江秋渔不会不告而别,她一定会把林惊微哄开心,让林惊微不必为她担忧。
她没想过再逃离林惊微,让她永远都找不到自己。
可眼下,事情的发展早已经超出了她的预料,即便是江秋渔这般算无遗策的人,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第二日江秋渔便同魔尊一起离开了魔宫。
她们乘坐的是江秋渔的飞舟,魔尊打量着眼前这艘奢华的飞船,啧啧两声,“将来的我可真有钱。”
便是江秋渔这般挑剔的人,也难得顺着她的话点了点头。
“不错。”
她第一次进入青霜殿里的秘密洞府时,也被里面藏着的东西吓了一跳。
实在是太多了,数不清的天材地宝被随意堆在石屋里,散发出来的光芒能闪瞎人的眼睛。
不过昨晚江秋渔进入密室时,却发现里面堆放的东西并不多,约莫只有将来的三分之一,想来在之后的几百年里,魔尊应当十分努力。
若是旁人也就罢了,魔尊指不定还要嫉妒一番,可一想到这人是将来的自己,魔尊便乐得合不拢嘴。
不愧是她。
两人并不着急赶路,魔尊许久未曾离开魔宫,这一趟全算作游玩了,江秋渔也借着这个功夫,仔细了解了一下魔族与人族的关系。
魔尊第一次听见这话时,还颇为奇怪,“难不成将来的我改变了主意,准备吞并人界?”
江秋渔摇了摇头,面色越发冷淡严肃了些。
在天道编写的剧本中,魔族肆意残害人族的性命,弄得人人惧怕憎恨魔族,天下正道修士无不以斩杀魔族为己任。
若非如此,林惊微也不可能身负重任来到她身边。
可是在这里,江秋渔多番了解之后发现,如今的人族对魔族根本不甚了解,魔族更是只存在于传说中。
虽然人人都说魔界的那些魔物凶狠残暴,却没有一个人亲眼见过,若是普通百姓也就罢了,偏偏就连许多的正道修士也不曾听说过。
魔尊见她怀疑自己,还颇为不高兴,“你难道不知道吗?”
“我手下的魔物虽然长相是丑陋了些,却一直安守云照大泽,从不曾侵扰进犯人界,更别说残害人命了。”
“那四位魔君的性命皆掌握在我手中,他们若是不多加管束自己手下的魔物,被我发现了,只有死路一条。”
“且云照大泽外有阵法限制了高级魔物的出行,它们根本没法离开云照大泽,又谈何残杀人族?”
即便是有低等级的魔物逃了出去,可这天底下修士那么多,那些魔物若是真敢作乱,他们定能轻易将之斩杀,又岂会任由魔物为害一方?
魔尊直到此时都还不知道,江秋渔并没有这些记忆,她以为此事江秋渔应该心知肚明,思来想去,只有一个解释。
“是我日后改变了主意,还是魔界中出现了叛徒?”
她觉得自己应当不可能改变主意。
魔尊对称霸三界并无兴趣,她只想守着自己的魔界,努力勤勉地修炼,争取早日飞升成仙。
既然能好好的修炼,为什么要杀人?
造下的杀孽越多,将来飞升时的雷劫便越凶险,魔尊明白这个道理,断不可能拿自己的仙途开玩笑。
所以定是魔界中出现了叛徒,打着她的旗号为祸人间,坏了她的名声不说,还害得她遭受众人围攻。
所以将来的她才不得不假死逃脱。
魔尊越想越觉得十分合理,“你告诉我,那叛徒是谁?我现在就了结了他。”
江秋渔显得格外沉默,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魔尊大概也知道不可能从她口中问出真相,便准备等自己回去之后,再让信得过的下属去仔细调查一番。
她最恨被人背叛!
端看未来的自己如此强大,却仍然被逼得不得不用假死的法子逃脱,便能想到当时的情况有多惊险。
一想到自己会经历这些破事,全因某人的背叛,魔尊便恨得牙痒痒。
那人最好躲得远远的,千万别被她揪出来,否则便是千刀万剐,也不足以平息她心中的怒意!
大概此时的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不仅仅是有人背叛了她,还因为这背后有天道的操纵,她的死是必然的。
江秋渔越是越了解,对天道的厌恶和恨意便越深。
她为了让林惊微杀了自己,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不仅弄出了江婠这个假魔尊,还故意让魔族与人族对立,从而逼得林惊微不得不对她拔剑相向。
若不是它,或许她与林惊微也不会成为你死我活的宿敌。
她们也许会在某一天相识,然后成为一对惺惺相惜的好友,一同赏景饮酒,对谈诗词歌赋,闲时还能过上几招,彼此将对方当作此生唯一的知己。
她们不必刻意隐瞒自己的身份,在醉意朦胧时,她还能勾着林惊微的下巴,戏谑地唤她一声仙君。
即便是要相爱,也不是两个人的逢场作戏,而是水到渠成,彼此都有意,便只是对望一眼,也能生出绵绵的情意来。
一起逛夜市的时候,她不会再松开林惊微的手,留她一人在人群中慌乱地寻找着自己的身影。
等到结契大典时,她也绝不会再骗林惊微,她们会在千万人的祝福声中,约定彼此要生同衾,死同穴,生生世世在一起。
喝交杯酒的时候,她更不会故意敷衍林惊微,对她百般提防,她一定会盯着林惊微的眼睛,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她们本可以拥有那么多数不尽的幸福岁月,可以潇洒地做一对恩爱道侣,而不是在厮杀声中,非得斗个你死我活。
天、道!
江秋渔咬紧牙关,闭上了自己的眼睛,她的身子靠在窗边,整个人仿佛要化成一阵风离去,背影透着一股孤寂感。
魔尊看着这样的她,倒也不好责怪她了,“你不说也没关系,我……”
她的话还没说完,距离她几步远的江秋渔忽然闷哼了一声,身子晃了晃,陡然从唇边溢出了一缕鲜血。
魔尊大惊,“你怎么了?!”
难不成是方才她提到了叛徒,又引起了江秋渔的伤心事,这人被活活气到吐血了?!
江秋渔睁开眼,用手背擦去了自己唇边的血迹,嗓音微哑:“没事。”
魔尊打量着她的脸色,总觉得下一瞬间,这人便要提着剑去杀人了。
看来这件事情对她的打击真的很大。
没看她不仅被气到吐血,眼里更是有着毫不掩饰的杀意吗?
从见面到现在,江秋渔一直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仿佛世间的万事万物都不能让她有所动容,魔尊还是头一次见她将自己的真实心情表现在了脸上。
她打了个寒颤,看着江秋渔格外难看的脸色,嘴唇动了动,安慰道,“没关系,咱们不是还活着吗?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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