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鼓励,桑絮笑得更欢,“真的吗?”
“嗯。”裴思渡往窗外看,她走过数百遍的路线,从春天到初夏,风景一回比一回美。
桑絮快乐得又想哼歌了,想起手机里还有他们团建那回,存的裴思渡唱歌的视频。她定期回味,喜欢得很。
突然开口夸,“你唱歌很好听。”
“你听过吗?”裴思渡转过头问她。
桑絮知道她在看自己,但无暇回视,“看过视频,他们发的。”
裴思渡知道是哪次了,想起冬天时糟糕的心情,“当时怎么不进去听。”
“不好意思进。”
“因为想好了跑路。”
旧事重提,桑絮被不轻不重地说了句,也知道当时有多过分,都到那个地步了,连坚定的勇气都不敢有。
她不辩解,诚恳地又说一遍:“对不起。”
被她的道歉惹得心软,裴思渡宠她:“下周来,单独给你唱歌。”
桑絮笑,“可以提前点歌吗?”
“可以,只要不点奇奇怪怪的歌。”
“什么是奇奇怪怪的歌?”
裴思渡本来指的是幼稚儿歌和过于喜庆的那类,但桑絮的问句里透着股不正经,她解释亦是强调:“就是唱不出口的那种。”
桑絮昂首道:“不知道什么歌唱不出口,我听的都是正常音乐。”
轻嗤一声,“好好好。”
心上人的必修魔法,是把路途缩短。还没说几句,就到了目的地。
桑絮顿时失去好心情,“下周见。”
“开回去当心点,一个人,不要走神。”裴思渡解下安全带,交代她几句。
桑絮回到安城,照例又是一束鲜花,摆在客厅里。
她开始为回淮城做准备,但开店不是她一个人的事情。这边刚有起色,她的剧本也才打出名声,准备推广,不好说走就走。
她一走,这边还需招人,还要培训。最后商议,等暑期结束,九月再回淮城。
三个月并不长,有了确切的时间,距离就不再是让人不安的因素。
桑絮在电话里告诉裴思渡,那边显然没想到她动作这么快,以为她的“慢慢来”还需要时间,“决定了?”
“嗯,我想在你身边。”
桑絮从前不说心里话,宁愿编个无关痛痒的谎话,也不习惯坦诚。
每次对裴思渡表白,都像在做题,紧张又满足,想拿满意的分数取悦老师。
六月仍按着原来的轨迹,桑絮开车越来越娴熟。六月下旬,暑假开始,店里生意不分周中与周末,场次每天爆满。
桑絮每天忙得头晕目眩,回淮城的频率变成两周一次,甚至三周一次。而且基本上待不了全天,好一点能宿一夜,有时吃顿饭就要离开。
裴思渡没有多说什么,只让她照顾好自己。
这种工作状态,愈发坚定了桑絮要回去的决心。还好提前定了回去的日期,否则遥遥无期的异地,着实太考验人的耐性。
裴思渡夏天喜欢游泳,桑絮缠着她,想看她在游泳馆里的照片。这话已经是含蓄了,其实就是想看她穿泳衣的样子。
“等你回来看。”
“不行,我这个月都回不去了。”桑絮迫不及待地想满足自己。
裴思渡声音冷冷的,不像从前一样好说话,“你不行你的,就不给看。”
桑絮心里清楚,她嫌自己太忙。
她倒是有时间过来,但桑絮每天忙得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她来了,也没精力陪她。于是拒绝,让她别来回折腾。
牺牲生活换来可观的收入,桑絮迫不及待地用忙碌充实自己,这样就不至胡思乱想。
但当暑期渐渐流逝,九月逐渐迫近,原本的喜悦却在慢慢打折扣。
桑絮已经二十天没回去,她想裴思渡想得梦里都是她,但不安再一次漫上河岸。
海鸥声声嘶哑,海水冰寒,细软的沙子被浸湿。
她的不在状态让她看上去更加疲惫,姜蕊问她需不需要休息,她又不想要特权。
“忙完这个月,我可以好好休息,还可以回到淮城,按理应该无比期待。为什么我并不高兴,压力很大,甚至不想这个月过完?”
问完这些,桑絮也被自己气笑了,自责地说:“我真是个无聊又矛盾的人,脑回路总是跟人不一样。”
对别人来说简简单单的事情,她却费力。
姜蕊到底见多识广,跟她说这很正常。很多人在同居前会紧张焦虑,还有情侣感情好,但是恐婚。
桑絮听完好受许多,起码不是她一个人奇怪。喜欢一个人,想每天看到她,可是完全转变生活状态,又是一条全新的路。
她不知道裴思渡有没有这种感受,或许没有,裴思渡的心理远比她强大。
熬了两天,又向封憬咨询。封憬说自己也有,所以毕业后跟齐泽各住各的,半年后才同居。
她建议道:“你如果紧张,不如回来租房,先不去她那里住。”
桑絮没应声,因为裴思渡不是这样计划的,她等着自己过去住。
虽然同居让她感到紧张,但是封憬给出这个建议时,她一点儿也不想答应。
这天,照例忙到夜深回家,裴思渡还没睡,在她回家路上跟她保持通话。
到家后,桑絮说很饿,要烧水泡面。
那边问:“晚上吃少了?”
“晚上忘记吃饭了。”桑絮笑笑,说的像家常便饭。
裴思渡安静下来,过了会,轻声叹息,“如果那么辛苦的话,不要工作了,我养你也可以啊。”
这句话往常也能听见,但此刻,却让隐藏起来的焦虑情绪像被煮沸的水。
桑絮停下手上的事情,沉默良久,认真地对她说:“这是你的心里话吗?”
听她口气,裴思渡便意识到话不妥,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不是,我很支持你的事业。我只是表明我的态度,只要你累了,就可以休息。”
“那你累了呢?”桑絮笑了下,疲倦地坐下来,“你也会累,但我永远没有资格对你说这种话。”
“你在我身边,我就不会累。”裴思渡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她轻轻地问:“但你是这么想的吗?”
每天无论忙到多晚,能听一听裴思渡的声音,或者隔着镜头看她一会,她就没有那么疲倦了。裴思渡亦是她的支柱,她为此愿意吃苦。
可是裴思渡这样问了,桑絮本能地心虚,不敢理直气壮地说“我是”。
如果她真的是,裴思渡好端端的怎么会问上一句呢。
果然,那边的语气转冷:“你不是吧,你最近很不自在是不是?不想回淮城,也不想我过去,更不想跟我视频。”
“我只是太忙而已。忙完就可以回去了,所以不希望你跑。”桑絮说完,自己都觉得像借口,小心地问:“你不开心了?”
裴思渡静静地呼吸,淡声说:“是,我不开心,这两个月我都不开心。”
身体跟精神双重脱力,桑絮收起自己的敏感,第一时间安抚她:“对不起,是我做得不好。”
“算了,是我失言,我们冷静一下吧。你先吃东西,吃完早点休息。”
裴思渡说完挂了电话。
连“晚安”都没来得及对裴思渡说,电话就挂了,桑絮忽然没了食欲。但胃里空得她发疼,她只好又去厨房,煮了一份泡面。
煮完端出来,坐在茶几上吃,很难吃,吃了几口她就放弃了。
其实她根深蒂固的思想还是没变,她藏得很好,但她清楚她配不上裴思渡。
她也知道,她不能这么想,只要这么想,她就会做蠢事,裴思渡就会不开心。她怕她的自卑像一把没有柄的刀,她握得疼,裴思渡看见了,夺得也疼。
姜蕊安慰她的话,她拿来安慰自己,但说白了,她就是胆小懦弱。她害怕跟裴思渡同居,当两个人完全没有距离之后,坦诚相见需要消耗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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