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丞 下(147)
没几日,童少潜便让大姐做主,之前一直未应的与张三郎的婚事,她答应了。
白肇初进进出出这些日子发生的事,童少临都看在眼里,提醒她:“成亲可是大事,不可一时意气用事。好好再想想。”
“想什么?我早就想好了。”童少潜一口定下来,“就是他了。”
那时宋桥和童长廷还没从菿县回来,童少临便作为童家的长辈去了一趟张府。
结果这事儿没成。
张三郎听闻童少潜手受伤,往后可能无法再掌勺,大概是当不了茂名楼的主厨了,这边委婉地推拒,说当时只是求亲,没有定亲,如今他与曾家娘子情投意合,有缘无分呐,之前求亲的事不必再提了。
童少临回来之后也没跟童少潜直说,后来张三郎自个儿在外嘴贱,嫌弃童少潜的话便传到了童少潜的耳朵里。
童少潜也没着恼,让姐姐找媒人接着保媒拉纤,可张三郎往外这么一传,家世好的婉拒了,还有些对她没半分情谊,只惦记着她是童家三娘的身份。剩下的歪瓜裂枣童少潜自个儿看得都头疼,更别说过日子了。
本来童少潜还想说迟早要成亲,不若现在成了,省得阿白继续在她身上浪费时间。
没想到,这亲还就真难成。
白肇初今日来求亲,也是听到那些纨绔子嘴里说出来的难听话,不想再让童少潜难过,她会风风光光地迎娶童少潜,但只照顾她,不会约束她做任何事。
“婚契也可以不签,阿深姐姐想怎么来便怎么来,我都听姐姐的。”
童少潜靠在胡椅的椅背上,睨她一眼说:“都听我的是吧?”
白肇初用力点头。
“那你就回去。”童少潜在她后背上拍了一掌,为了显示自己手上还是有力量,特意下手重了一些,打得白肇初往前扑了扑,“怎么跟你说话听不懂呢?我不需要任何人同情,特别是你。”
白肇初:“是不是同情,你比任何人都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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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深,童少悬还得和沈约去戍苑一趟,白肇初说完自己想说的便告辞了。
“这么多年了,你也知道我三姐是个什么样的人,脾气倔得很。因为以前被辜负的混账事儿,特别不喜欢别人看轻她。”童少悬和白肇初站在马车边上,跟她说,“你就让她自个儿想明白吧。”
白肇初说:“我没想逼她。”
想了想,觉得自己似乎的确在催她做决定,被童少悬这么一点,想明白了一些。
“还有,那晚你落难之时攻玉应当不是见死不救,将你抓到攻玉面前,本就是她的对手在试探她的底线,看看她是否真的斩断了与你的关系。她当时若将你救下来,才是彻底把你推进了危险深渊。她离开之后应该是及时通知了金吾卫,让金吾卫把你救下的。”
“我明白,我从未怪过攻玉。”
“那便好。明日早朝之上我应该会遇见她,到时候……看看她的情况吧。”
白肇初握住童少悬的手:“有什么事一定告诉我。”
童少悬笑道:“自然告诉你,不告诉你告诉谁?咱们可是应考四杰!”
“应考四杰”是当初她们几个还是举子之时起的绰号,童少悬提及时白肇初还有些恍惚,想了一下才想起来。
仿佛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久到想起在白鹿书院的日子,一张张稚气的脸,已经变得有些模糊。
第311章
送走了白肇初, 童少悬和沈约一块儿去戍苑面圣。
原本柴叔是备好了马车,但沈约想自个儿骑马去,童少悬就让柴叔将马车牵回去, 换两匹马来。
在西南这些年, 算不上朝夕相对, 但童少悬和沈约一前一后配合着和澜仲禹过招, 还彼此搭救过对方, 这可是过命的交情, 她对沈约这个人称得上了解了。
从绥川九死一生那年开始,为了完成天子的密令,也是为了能够一雪前耻复仇雪恨, 这些年沈约将自己的名字和人生埋进了土里,不能以真面目示人,就像个冤魂一般游荡在人间。
但她心中依旧埋着一团火。
童少悬时常能通过她的眼睛,她的话语感受到, 她渴望回到故土, 回到这片她成长的城池, 和爱人行走在阳光之下。
如今她终于回来了。
回来的一路上她都和唐观秋坐在马车之外,用本真的面貌迎接晨光夕阳, 如今到了博陵, 她亦不想再受任何约束。
此时博陵已经入夜,依旧灯火璀璨。
“一点都没变。”
沈约和童少潜骑着马,从穿过热闹的街道, 灯火、酒垆、食肆……一一从她的瞳孔里流转。嘈杂的叫卖声在她听来都是亲切的乡音。
童少悬难得见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沈约脸上有一丝动容。
因和澜仲禹之战是披着剿匪外衣的内战, 战胜回京入城门之时, 也未有太过隆重的迎庆仪式, 不过卫袭自然不会亏待她们。
卫袭已经准备好在明日早朝上, 当着群臣之面兑现对童少悬和沈约的承诺。
童少悬和沈约到了省疏殿,此时戍苑已然沉浸于静谧的夜色之中,只有省疏殿内灯火通明。
内侍立于门口,对童少悬和沈约笑道:“陛下和贵妃、小公主她们等候二位多时了,二位速速随奴进去吧。”
童少悬“咦”了一声:“小公主?”
“自然是晋安小公主。”
晋安,正是童少灼的女儿,卫执的封号。
童少悬知道二姐产女,这事儿不用特意写信,举国皆知。
还想着明日一早便去给二姐请安,顺便看看那素未谋面的小外甥女。没想到今晚便能见着了。
童少悬立即快步进殿,还未看清殿内的情形,就被人蒙头抱住,一把拎了起来。
童少悬:“??”
脑浆差点被挤出来的童少悬听见她二姐哀嚎:“阿念呐——!你可活着回来了!”
“……二姐您这动静,不仔细听还以为我回不来了呢。”童少悬喘了两下气没喘匀,怕在西南打仗没死,刚回博陵就被亲姐闷死,赶紧求饶。
童少灼对着童少悬的脑袋亲密地蹭了两下,唇脂的红印蹭到她耳朵尖上,幞头都给蹭歪了,这才依依不舍地将她从怀里捧出来,捏着她的双臂,眼中含泪,仔仔细细地瞧着幺妹:
“瘦了,看这小脸蛋,都瘦成什么样了……听说你受了重伤,到现在都没好明白,明儿个姐姐让太医院的大夫好好给你看看,千万别落下病根。”
“放心吧殿下,受伤都是好几年前的事儿了,早就养得差不多了,。我还跟着沈将军上前线打仗亲手杀了好几个澜家贼子,壮得很。”童少悬反握住童少灼的手臂,看得出来是真想姐姐了,声音也温柔了起来,“倒是殿下,白了美了,可怎么也瘦了呢?”
卫袭见童少悬的确清瘦了不少,但这清瘦却并不是病态的消瘦,而是被迅速拔高的成熟,催着长成的脱胎换骨。
三年多前童少悬离开博陵时,脸上还有些可爱的婴儿肥。如今看上去就像换个了个人,眼中依旧含星带光,但神色从容,举手投足之间已有了可以交托任何事的老成练达。
童少悬和沈约一块儿向卫袭行礼的时候,发现卫袭牵着一个面色沉着的小女孩。
两岁的小女孩穿着公主服制,一张小脸和卫袭长得分外相似,漂亮又文静的瑞凤眼正好奇地打量童少悬,小手被卫袭捏着,站在卫袭身边,活脱脱就是个小卫袭。
但仔细一瞧,恍惚间又能从鼻子和小嘴上瞧出二姐的气息。
童少悬对着这漂亮的宝贝行了个礼,细声细气地问:“这便是晋安公主了?”
卫袭低头对女儿说:“阿引,这眼前人就是你心心念念的长思姨姨。”
卫执贵为公主,平日里又有卫袭亲自教导,已然有了一种不矜不伐的气度,她奶声奶气地对童少悬喊了一声“长思姨姨”,口齿不太清楚,却婉婉有礼,反而更显可爱。
童少悬没怎么接触过这年纪的小孩儿,唯一日日相处的便是她家阿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