睑上痣(22)

　　稍晚一些的时候，秦绍卿跑去了李怀煜的公寓，一进门小白狗就迎了上来围在秦绍卿脚边哼哼。淤泥被洗去，一身的白毛看上去很松软，也被修剪得很漂亮。大眼睛圆溜溜湿漉漉的，很是可爱。
　　秦绍卿揉了揉它的脑袋，心疼地问它：“身上还疼不疼？”小白狗亲昵地蹭得更起劲了。
　　秦绍卿换上拖鞋朝厨房走去，对李怀煜说：“我想叫它桃桃！”
　　“可以，”李怀煜应了一声，朝锅里扔了香叶花椒和大料，回过头看到秦绍卿头上包着的纱布，便问，“还疼吗？”
　　即使头上包着滑稽的纱布，秦绍卿还不忘往李怀煜身上蹭：“真没事儿，真不疼！你要是心疼我，能不能在今天的糖醋小排里多放点糖，少放点醋！”
　　秦绍卿可怜兮兮的模样成功地把李怀煜逗笑了。看到李怀煜不再是严肃地绷着脸，秦绍卿长舒一口气：“那你以后就要养一只猪和一只狗了，你这叫……应该叫猪狗双全！”
　　李怀煜随手拿了一根牛肉干堵上了他的嘴。
　　同徐开阳彻底撕破了脸，宿舍是待不下去了，更何况让李怀煜一个人养桃桃也不合适。秦绍卿同刘轩明说明了情况，刘轩明表示理解，还说要搬出去的时候别忘了喊上他，他也好搭把手。
　　本来没什么东西，搬起来也轻松。等到床铺变得空落落的那一刻，秦绍卿多少还是有些感慨，不提徐开阳，在这间宿舍里他还是有许多快乐的回忆的。秦绍卿找了一个凳子，坐着等刘轩明回来想请他吃个饭。等待实在无聊，他随手在挎包里翻了一翻，突然发现李怀煜的手机还在他这里。
　　秦绍卿经常说李怀煜活得太不像个现代人，最大的原因之一就在这手机上。李怀煜的手机不上锁，据他本人所说是并没有什么值得上锁的东西。而且手机里除了常用的通讯软件之外，竟然就没有其他软件了，堪称是无趣至极，好好的高科技产品硬是被用成了老年机。秦绍卿还曾经旁敲侧击地问他，你就不想和网上认识的漂亮哥哥弟弟姐姐妹妹聊聊天吗，却不想被李怀煜瞟了一眼：“有你一个就够吵的了。”
　　秦绍卿这几天一闲下来就拿着李怀煜的手机往里面添砖加瓦，下载齐全了各种软件。估计是下午的时候过来的匆忙，不小心把李怀煜的手机也顺手带了过来。
　　秦绍卿随手翻了几下，心里就又来了主意。想着现代社会，谁不网购啊，就又往李怀煜手机里下载了几个网购软件。顺手还买了几包狗粮狗咬胶狗衣服。在思考还要买点什么生活用品时，秦绍卿的脑海中立刻蹦出了许多面红耳赤的小念头。在观察了屋内每一个角落确认无人后，还实施了这些个不可说小念头。
　　秦绍卿感到脸烫得不行，快速下了单。下完单觉得手机都烫手，就丢进了挎包中。还没等心情平复，就听到外面有人敲门，秦绍卿心想不至于吧就订了几个小玩具就要被抓了吗。怀着忐忑的心情一开门，发现是住在隔壁的同学。
　　那人说：“家里寄了点土特产，还挺沉的，兄弟帮忙搬一下呗。”
　　秦绍卿：“成啊。小事儿。”说着，便跟着他离开了宿舍。


第三十三章
　　新同居的甜蜜还没有持续两天就出事了。
　　秦绍卿还记得那个下午，明明不是多么冷的天气，却浑身冰凉，眼皮一直在跳，莫名地心慌。
　　听到手机铃声响的时候，他失手打翻了刚接好的热水。秦绍卿扯了几张纸巾收拾地面上的水渍时，铃声停了，过了一会儿又锲而不舍地响了起来。
　　秦绍卿接起电话，还没来及说话，就听到刘轩明的大嗓门从电话那一头传来：“绍卿，你快点去看看公告栏……不对，这玩意儿贴得哪里都是！”
　　确实如刘轩明所说，这东西被贴得哪里都是，根本无需刻意去找。A3纸上面黑体加粗的大标题写着“大四数学系秦绍卿是同性恋，约///P道具无下限”，紧接着放了两张秦绍卿本人正常的生活照，下方是数张是用相机拍摄的手机屏幕的照片，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向不同对象约///P的聊天记录，购买各种道具的订单，还有打了马赛克的大尺度照片。这种类似于香港报纸的排版使得它看上去充满娱乐性，周围已经聚集了不少好事者八卦围观。
　　“天哪，前列///腺按///摩器后///庭自///慰器遥控多频震动高///潮按///摩器，这么精彩！”
　　“帅哥果然都是gay，不过你一看他也看得出啊，长得就不像是直的，不过没想到……这也太骚了吧！玩这么大，不会的性///病吧？”
　　“你看那几张图，打了马赛克也看得出不是一个人，这也太**了吧？你看那张照片，好像有四个人哎！”
　　“这些照片秦绍卿都没个正脸啊，虽然看上去倒是挺像他的。”
　　“还要什么正脸啊，这还不够明显吗？就是他！我和他还一起上过课！看着挺阳光的一个人，私底下居然这么恶心！”
　　“同性恋好恶！”
　　“他和这个约和那个约，干嘛不去做///鸭？还有钱赚！”
　　…………
　　像是堕入了冰窟，四周或好奇或探究或恶意的言论如同冰冷的海水一般涌了上来，把秦绍卿压迫得无法呼吸，太阳穴突突地跳。
　　秦绍卿紧咬牙关，拳头攥得咯吱咯吱响。他挤进了人群，周围有人认出了他，小声和身边人嘀咕“是他”，也有人紧张地问身旁的同学“他刚才蹭到我了我不会被传染性病吧”，不知不觉间，围观的人们自动向后退，为秦绍卿让开了路。
　　秦绍卿“哗啦”一声把A3纸整张撕下，正欲把这个乌七八糟的东西撕个粉碎，却突然停了手。
　　秦绍卿冷笑：“得了，留着当证据，还要告诽谤。”
　　“你说要告谁诽谤？自己是个私生活混乱的同性恋，还不许别人广而告之，也好让大家伙提防着你，别被你传染得那些个脏病！”
　　徐开阳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身边还跟着几个贼眉鼠眼的跟班。
　　秦绍卿着实是佩服徐开阳这傻X张嘴说瞎话的能力，厚颜无耻得简直让人能把年夜饭都呕出来，光是看见他就反胃。这上面除了那两张生活照还有那一张订单截图是真，其他的都不知是从哪里找的P出来的。
　　可是这些照片中的手机，是李怀煜的手机，可千万不能把李怀煜牵扯进来。秦绍卿这样想着，便不想和徐开阳再纠缠。
　　“我要告谁诽谤谁自己清楚，”秦绍卿不卑不亢地抬起头，“这上面的图是谁P的，谁自己心里有数！”
　　“呵，奇了怪了，你有什么证据说是有人污蔑你？你有本事拿出你的手机，给大家展示展示你的订单啊！”
　　秦绍卿没有再搭腔，转身就走。这时，一个从容不迫的声音在人群中格外清晰——
　　“这上面的，是我的手机。”
　　秦绍卿往声音的来源处一看，一下子慌了神。李怀煜怎么在这儿？秦绍卿愣了半晌，刚想制止，就被人扯住了袖子捂住了嘴。
　　刘轩明劝阻道：“那可是李怀煜啊，是大神啊！你就不相信大神能更好地解决这个事儿吗？”
　　秦绍卿用力挣开他，声音都在颤：“是你把他喊过来的？你想什么呢？”
　　眼看秦绍卿又要往前冲，刘轩明死死地拉住了他，在他耳边吼：“我想什么？就你那路见不平一声吼的劲儿，就你那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的个性，我不就是怕你遇上小人会吃亏！你怎么就不相信李怀煜呢？”
　　秦绍卿全然不理睬，一心要到李怀煜身边去制止他。
　　刘轩明急了，狠狠地扇了秦绍卿后脑勺一巴掌：“你怎么就不能理解理解李怀煜无论如何都想把你摘出去的心呢？”
　　此时，聚集在李怀煜身旁的人越来越多了起来。李怀煜也拿出手机翻出订单，泰然自若地展示给围观的人看，最终把手机屏幕停在了徐开阳面前。
　　李怀煜的声音低沉得骇人：“是这个，对吧？”
　　徐开阳傻了眼：“你怎么会有这个？”
　　“我没有任何义务向任何人解释我的私生活。”
　　“这……”徐开阳面部扭曲，转过头低声呵斥，“你们他妈的怎么回事？”
　　几个小喽啰面面相觑，有一人突然嚷嚷道：“秦绍卿可能有个一样的手机，也订了这东西！”
　　刘轩明反应得比谁都快，从秦绍卿口袋中掏出了他的手机高举在空中，大声喊：“这是秦绍卿的手机！和你们照片上拍的根本就不是一个型号的！”
　　四周围观的人议论纷纷，有人说“搞什么，原来是乌龙”，也有人说“好像确实没见秦绍卿用过照片上的手机”。
　　李怀煜同时翻出聊天记录和相册，证明并没有所谓的聊天记录和大尺度私密照片，足以证明海报上的是P图栽赃。
　　李怀煜道：“如果有私人恩怨，至少需要把研究对象的物品搞清楚。”
　　“是你……”刘轩明瞠目结舌，“你才是……同性恋？”
　　李怀煜字字清晰：“我是同性恋。”
　　只寂静了一瞬，周遭立刻如冷水入油锅一般嘈杂了起来。没有人再关心方才的乌龙事件，有什么能比校园男神当众出柜更劲爆的呢？
　　“不不不，别开玩笑了！”徐开阳勃然大怒，指着秦绍卿大吼，“是他！他才是同性恋！同性恋**不知道有多脏！同性恋就是违反自然规律的！让人类灭绝罪大恶极！”
　　“自然规律？在你眼中什么是自然？动物吗？”李怀煜眼神冰冷，无形之中有一种强悍的气场让徐开阳踉跄地后退，如同跳梁小丑。
　　“企鹅早在上世纪初就被发现有同性///行为。日本和德国的动物园均有对同性企鹅伴侣的文字记录。在2004年，纽约时报还曾报道过纽约中央公园动物园的一对雄性企鹅伴侣成功孵化一只雌性企鹅的消息。除了鸟类以外，还有哺乳类的狮子，美洲野牛，长颈鹿等，都被发现有同性///行为。”
　　“不要把无知当做排除异己的借口，不要用大义掩饰龌龊的私心。”


第三十四章
　　秦绍卿走出辅导员办公室，把门带上的时候，才发觉自己的手在克制不住地颤抖。
　　忍了又忍，最终还是依了李怀煜的，做一个无辜的受害者，一句话也没有多说。
　　昨天下午，李怀煜把徐开阳逼得哑口无言无路可退。围观人群议论纷纷，突然有人高声喝彩，“李怀煜牛B”。在掌声雷动和一片叫好声中，刘轩明难掩激动悄声对秦绍卿说：“你看，我就说大神就是大神，肯定能解决的！”
　　可秦绍卿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别人看个热闹，可是他不行。把李怀煜牵扯进来，终归不是什么好事情。秦绍卿直觉这件事不会这么轻松就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