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纵年代(9)
徐牧大喊“糟糕”,手忙脚乱收拾桌子上的东西。
蒋以觉拿出一条深蓝色男士手帕,要帮他擦掉桌上流淌的液体。
徐牧急忙制止:“别擦,会褪色的。上次就是拿那条餐巾擦这玩意儿,我才会弄没你的手机号码。”
蒋以觉从他的话中听到了些什么,徐牧也意识到自己好像不小心说漏什么。
一瞬僵滞,徐牧咳嗽一声,假装无事发生过,从抽屉里翻出一条抹布,擦干桌上的液体。
麻烦解决完,他们终于可以离开这里。
一路无话,直到二人上车,车开出去有一会儿,蒋以觉才问:“你当初没把我的号码存在手机里?”
“我忘记了。”徐牧声音不大地说。当时只记得随身把那条餐巾带着,纠结着要不要拨通那个号码,偏偏忘记先把号码存进手机里。
“手机给我。”蒋以觉朝他伸出手。
徐牧将手机给他。
蒋以觉在他的手机上按了一串号码,存好,递还:“这次应该不会弄丢了。”
徐牧接回手机,先是看看蒋以觉,再看向手机上新出现的号码。他嘴角浮起微笑,默默将这几个数字记在心中,像当初收那条餐巾一样,小心翼翼地将存有他号码的手机收回口袋里。
及至这一刻,徐牧都不明白已在他心中慢慢发酵的,是什么样不可救治的情愫。
蒋以觉带徐牧去海景城吃晚饭,他包下顶楼一整层楼,只留不会打扰他们的服务员与厨师在场。他们坐在落地玻璃墙边,坐拥整座城市夜景,屋顶是采光玻璃,抬头可隐约望见近在天边的云,以及躲藏在云中的城市里的树木枝叶。
大海在正前方,月色下这片海域闪耀着绿宝石似的光芒。码头十几只灰黑色的鸽子在地上蹦蹦跳跳,随着远处传来的汽笛声,它们一齐拍翅飞散。汽笛声又响一次,一艘巨大的十五层游轮停靠在岸,码头登船处陆续有人带行李通过安全走道上船。
徐牧手撑下巴,嘴巴咬着插在冰冻奶茶上的吸管,远处高楼闪烁的彩色探照灯光在他身上扫过。
“不知道这艘游轮会去哪里。”他目光留在停靠码头的那艘高大巨轮上,艳羡地看着那些上船的人。
蒋以觉轻啜一口红酒,从他眼中看出他的渴望:“你想坐吗?”
“想。我从小到大没坐过船,一直很想试试,但又不太敢。”徐牧轻笑一声,好似在嘲笑自己的胆小。
“为什么不敢?”
“我很怕水。”徐牧说,“被溪水或者海水碰到,就觉得好像会被淹掉一样。我经常做梦梦见自己被水淹没,有时我都怀疑,我上辈子是不是被淹死的。”他开玩笑道。
好像是想确认蒋以觉有没有听进他的笑话,徐牧把视线从码头移到蒋以觉脸上,却看见蒋以觉僵住的神情。
“你怎么了?”徐牧问。对面高楼的红色探照灯正好扫来,使得徐牧看不清蒋以觉的脸色有多苍白。否则他问这句话时,语气一定会更加认真。
“没事。”顿了稍刻,蒋以觉才说道,“这酒好像坏了,我让他换一瓶。”
徐牧提醒道:“别喝太多了,你待会还开车呢。”
蒋以觉将酒拿起又放下,淡淡说:“好,听你的。”
吃过晚饭,八点左右,他们来到市中心展览馆看画展。这个画展是国内一名大画商与国外美院联合举办的,头一天只发放一百张票,主要吸引富商来买画。
展览馆有四层,四层皆摆有不同派系的画作。印象派画作在一楼,学院派在二楼,三楼日本画,最后一楼是中国画,馆长说,这次展出的中国画,全是从汉口民国画馆运来的国宝。
为了让人更好欣赏画作,画与画之间隔有一定距离,不会互相影响。
参观完一楼,蒋以觉就预购了三幅画,一幅是徐牧喜欢的意大利画,两幅是他自己看中的俄罗斯画。
学院派和日本的画作他们两个人都没有特别喜欢的,所以很快就参观结束。
最后一楼中国画由于要还给汉口的画馆,因而暂不出售。
可能是因为不能购买的原因,蒋以觉对四楼提不起什么兴趣,直接去准备定金的事情,徐牧便一人独自参观这些国宝画作。
徐牧循着主廊道逛下去,看曾经的中国如何在这些人笔下以绚烂的色彩呈现出来。蓦地,脚步停住,他紧紧地盯着廊道尽头的一幅画。
那幅画乍看没什么特别的,细看仍无什么较为出彩的地方,可就是让徐牧看得移不开神。
夕阳垂暮,一条大江,一座长桥连着楼房与山。
旁边一名男人也来到这幅画前,主动说起话:“六十年代的长江一带,这座长江大桥,现在还在呢。”
“长江?”徐牧对这两个字貌似有着特别的敏感。
“嗯。你去过吗?”男人问他。
“没去过。只是觉得这个地方很熟悉。”徐牧盯着画中大桥、江水,神魂仿佛在几个瞬间飘荡去百年以前,画中的地方,转悠了一圈又一圈。
但这飘荡的神魂,立刻被蒋以觉叫了回来。
“徐牧。”刚上四楼的蒋以觉在楼梯喊徐牧的名字,“你好了吗?”他似乎不打算顺便看看这一楼的画。
徐牧点点头,边向他走去,边问:“你不看看这一楼吗?”
默一秒,蒋以觉声音颇低地说:“不了。”
徐牧不再劝他,最后看了那幅长江画一眼,随即往蒋以觉的方向走去。
出了展览馆,徐牧发现,连在展览馆旁边的,还有一间小馆,这间小馆今天正在展览今年已经培育成功的新生植物,这些新生植物会摆放在研究出它们的专家专柜中。
看到临近玻璃口专家专柜摆放的新梅盆栽,徐牧脸色骤然变得十分难看。他左右望了望,捡起地上一块比巴掌还大的石头,掂掂分量,瞄准眼前的玻璃就要砸过去。
蒋以觉不明所以,忙先将他拦住。
“怎么回事?”
“这条狗,”徐牧指着专柜上的专家名字,不客气地骂道,“偷了我父亲的研究,还把我爸辛辛苦苦培育的新梅放在他的专柜上,我要为我爸讨回公道。”说完,扬起石头准备就绪。
第11章 吻
蒋以觉抓住他的手臂,快速把他手中的石头拿走:“他偷了你父亲的研究,你砸展馆的玻璃有什么用?”
“那你说该怎么办?反正我咽不下这口气!”徐牧扑腾蹲下,定在这里不走了,小孩子脾气上来,今天非得做点什么才甘心。
“把你父亲的成果拿回来。”
“怎么拿?”
“从大门堂堂正正走进去,15秒内,抱起那盆盆栽就跑。他的研究是偷来的,肯定不敢报警。”就算真的报警,蒋以觉也有办法摆平。
徐牧讶异,他没想到蒋以觉这么正经一个人,想法比他还大胆。
不过他喜欢。
徐牧站起来,喜爱捣乱的天性让他兴奋且迫不及待:“那我现在就进去!”
“欸,”蒋以觉拉住他的手,说,“我们一起。”
他们并肩一起走进植物馆的大门,馆内工作人员看蒋以觉穿得这么体面,哪里想得到他们会有这样的心思,还恭敬有礼问候一声:“晚上好。”
他们走到新梅盆栽前,假意欣赏这株长相讨巧的新生植物,同时注意附近人员走动,伺机待动。
“一,”徐牧开始数数,“二,”
门口保安放松警惕,背过身去伸懒腰。徐牧喊“三”的同时,新梅盆栽已抱在怀里,就在工作人员还没反应过来时,俩人默契地往门口狂奔。
“别跑!站住!”工作人员刹那警醒的喝喊和他们的跑步声一起响起。
“五、六、七、八、九……”徐牧心中默默数着蒋以觉说的十五秒。
听见大动静,背过身去伸懒腰的保安立刻转过身,俩人一阵风似的从他面前冲过。
大门是旋转玻璃门,蒋以觉很轻松就跑出去,徐牧转了一圈又转进来,跟正要冲出来的保安面对面,眼瞪眼。
“嗨~你好~”徐牧笑嘻嘻朝懵住的保安打了声招呼,连忙再旋一圈跑出来。
保安回过神后,眼前的大鱼已嗖一下溜去。
蒋以觉见徐牧成功出来,拉起他的手,往车库方向奔去。
“站住!站住!”保安双脚打滑跑出植物馆,戴正险些要掉的帽子,边追二人边喊,“不准跑!站住!”
交纵的跑步声在空荡的车库内来回响,蒋以觉的车就在眼前,可保安也紧追在后面。
就算来得及上车,开车也来不及。他们果断放弃上车,转而跑去另一条路。
“这里!”蒋以觉带徐牧躲进楼梯房,把唯一可以进来的门紧锁上。
他们贴着门,听见门外保安大骂、跺脚离去。门外回归安静后,徐牧知道,他们安全了。
徐牧累得把盆栽放在地上,喘着大气,看同样喘气的蒋以觉,笑起来。这个恶作剧很疯狂,也很刺激。和蒋以觉度过的这几个小时,徐牧很开心。他以前和谁在一起都没这么开心过。
有时候徐牧觉得,他们好像已经认识很久,经历过很多事。
在兴奋细胞活跃的催使下,徐牧做出一件他曾经以为蒋以觉会对他做的事。
他亲了蒋以觉一口,飞快如蜻蜓点水,意欲却很明确。
吻完这一下,徐牧扬起一个小小得意的笑,犹如偷到一块糖吃。
蒋以觉不可避免地一怔,稍怔过后,便抚着徐牧的脸,吻住他方才贴过来的唇。
刚才还小小得意的徐牧,这时倏然紧张起来,他没想过,他的初吻会诞生在这狭小、封闭、幽暗的楼梯房里。他好奇又羞赧地承受蒋以觉的吻。
蒋以觉的吻起初温柔,而这温柔就似刚来到陌生地方时的伪装,不出半分钟,温柔的外衣卸下,他把徐牧抵在墙上,加深加重地继续这个亲吻,略显粗鲁的吻不似平时温雅,仿佛是忍耐已久的爆发。
徐牧像一只任他宰割的羔羊,僵着身体,难免溢出几声破碎的哼唧,被动地与他交换充满荷尔蒙的燥热气息。身体变得温热,酥麻,他很快沦陷在蒋以觉的攻势下。
吻了少说七八分钟,他们舌头间的难舍难分,终断于车库机房工作的嗡鸣。迫于噪音的干扰,他们的吻不得不停止。
蒋以觉抚摸徐牧泛红的脸和散落额间的碎发,眼神像是在看被他圈定的,不可切分的一部分。温柔又带有侵占性。
“走吧。”蒋以觉揉了揉徐牧的头发,牵着他的手出去。
徐牧急忙拿起地上的盆栽,跟他出去。
第12章 恋
植物馆和车库有监控,即便徐牧跟蒋以觉逃了,展馆也能调出监控追查他们。不过这些,都是蒋以觉一个电话就能解决的事。只要他愿意,他随时能和徐牧做一百次这样的恶作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