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纵年代(40)
蒋以觉没做任何抗衡,继续做起他该做的事情。
三天后,他的助手从徐牧家回来说:“他家都差不多空了,什么都不剩,就只找到这个。”
那是一本红色的本子,封面写着:收养登记证。
徐牧,19xx年出生,收养于天津XX福利院。
原来徐牧没有骗过他。
从来都没有骗过他。
两寸照里的小孩子笑得眯起眼,好像世界永远阳光灿烂,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孤儿院里的孩子。
蒋以觉望着这张照片看了许久,问助手:“他们家后面那所房子呢?”
“什么房子?”
“一所废弃的房子。”
“我去的时候没看见,好像凿成一条河了吧。”
蒋以觉忽地笑了一下,而后手捂住眼睛,让助手出去。
助手临出去前,看见那双手下的眼睛,流下两行泪。那个下午蒋以觉哭成什么样,永远没人知道。
当年的蒋凝宥只不过是蒋老先生的私生女,因聪明能干,在法国卷起不小风波,叫蒋老先生认了回来。
蒋凝宥是个很有野心的女人,回来只有一个目的——拿到蒋家。
谁妨碍她,她就跟谁抢。
在这场斗争中,蒋以觉曾以为自己胜出过。
只可惜踏错一步,万劫不复。
而那一步,正是因为徐牧。
当时的蒋以觉,已经坐到蒋家最高的位置,父亲的权力被他架空,他不必再去看任何人的脸色。
他拿到了徐牧的骨灰盒,知道徐牧对古琴台念念不忘,便在一座山上建了一处一模一样的“古琴台”。离开公司数日,待在山上为徐牧举行葬礼。
因在关键时刻离开蒋家这样的错漏,他的把柄让早已“惨败”的对方抓在手中。当他收到风声时,已经再没有回蒋家的可能。
那天夜晚他坐在灵堂内,一直望着徐牧的遗像。
想不到牺牲所有而选择的这条路,走到最后,还是一败涂地。
蒋氏的现金库让他移走,千千万万张钱币铺洒在灵堂内。拿着这些钱离开,去其他地方,兴许他还能有再翻身的可能。可这条路,他已经走累了。
他一把火点燃了整座灵堂,整座他为徐牧建起的“古琴台”。
在大火中,他站在徐牧遗像前问:“你后悔吗?”
火焰像明媚的花,将抱着徐牧骨灰的他包拢。人们忘不了那天晚上,那场火烧得有多旺盛,就如蒋以觉曾经拥有过的辉煌。
有人说那夜的蒋以觉,是烟花落幕,一场尘埃。
只恨,当年葬身火海的他不知道,那缕长江水里等待他的孤魂。
作者有话说:
大概再过两章就会结局,然后结局就确定是双结局不改了,到时候会在标题标注是be还是he,雷be或he的朋友们就可以见标题绕道啦~另外,这章没有给蒋洗白的意思,这些内容在《沉默年代》里就是这样写的,他前世的结局《沉默年代》里最后正文的几章有详写~
第50章 非去不可
距救植会去南太平洋进行封闭研究,已过去两年。
这两年植研会动荡不定,策略再三更替,最后还是定在了“救植”方向。曾经欲研究拯救花种的方案,又次被提上,经过数月研讨,植研会最终向上申请出海考察研究。
Nemo point,中译“尼莫点”。学术名为“海洋难抵极”,是地球表面距离陆地最偏远的地点,位于南太平洋中央海面上。这个地方孤离于陆域、船舶航线及洋流之外,历史以来,人类活动及其他生物踪迹稀少。是世界上最孤独的一个点。
尼莫点周边的海洋环境恶劣,只有部分海底细菌依赖深海热泉存活。正因为如此,尼莫点所在的这片区域的海洋,这些年来几乎没有受到地球污染的影响。它保存着上个世纪乃至数个世纪以前的状态,植研会认为,他们也许能够在里面找到以前的植物细菌,里面的海泥,是种植出花朵的关键。
得到上面批准后,植研会开始组建出海科研团,人数不宜多,定在六十至七十人左右。原本想积极参加的人员,一听说去的是那片万里孤寂无人的地方,不少人临阵退缩。
可令人震惊的是,在消息传出来后没多久,蒋氏继承人蒋以觉申请一起前往考察。
蒋氏跟植研会一向有些关联,蒋以觉在这方面颇有知识,想加入自然足够条件。
只是,这种地方一去就不知什么时候回来,更不知能不能回来,植研会那边的人不敢轻易答应,还得先问过蒋信。
蒋以觉如今身体已经恢复到当初,徐牧又走了,蒋信本希望这个儿子好好管理好蒋氏,再过两年自己退休,一切就能安心交给他,万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突变。
今天收到消息,蒋信差点没直接气倒,他把蒋以觉叫来大骂了一通。
蒋以觉听着他的骂,自顾点燃一根烟,慢悠悠地抽着。
骂累了,蒋信捂着胸口喘气,蒋凝宥体贴地过来拍抚他的背。对于蒋以觉的决定,她一开始倒没很在意,认为自己这位大哥就是冲动惹事,专程气老爸来的。
蒋以觉吐出一口烟雾,在蒋信喘气的时候说:“不管你说什么,我非去不可。就算最后被你用千百种方法拦着,不让我去成,我也不会接任蒋家。以后也不会打理蒋家任何事物。你想养个废人,就随你吧。”
气还没消下一点的蒋信被再度激怒,一手扫掉桌上所有昂贵器具,指着蒋以觉大骂:“你不要以为蒋家的未来只能有你!我就算是把位置交给凝宥,她也照样能管好蒋氏!”
蒋以觉浅淡地笑了一下:“凝宥是个很好的继承人,我相信她将来能让蒋氏蒸蒸日上。”
“你……”蒋信气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蒋凝宥忙拍蒋信的心口:“哥就是一时激动乱说话,爸你别听他的。消消气,消消气……”她故意笑着问蒋以觉,“你别气爸爸了,你快告诉爸,你刚才在说笑。你为蒋氏付出这么多年,难道真甘心全部拱手让给我?”
“我没有开玩笑。”蒋以觉掐灭了手中的烟,表情看不出任何说笑的意思。甚至,像是早盘算好了一般,“我一定要跟植研会出海。我以后绝对不会管理蒋氏任何事务,也坚决不会接手蒋氏。”
“好,你去,你马上就去!你去了之后就不要再回来!你以为蒋氏真的缺你吗!”蒋信差点想直接冲去打他。他实在想不到,自己辛辛苦苦养育了这么多年的儿子,培养了这么久的继承人,今天竟然要将家族弃之不顾。气到极致之后,竟连生气的力气都要没有了。
蒋凝宥看他郑重的讲出这些话,脸色微微有了点变化,似乎没原先那么坚定地不在意:“你别再说这样的话气爸爸了,你去那样的地方干嘛?你想为植物界做点贡献,咱们蒋家也有自己的科研团,你叫谁替你不是替?非得你自己去?”
“我必须自己去。”
“你一定要去?非去不可?”
蒋凝宥这回真的震住了。她终于明白,蒋以觉不是一时冲动,而是一直在等这个机会。
女性心思细腻,其他人看不出来的东西,蒋凝宥看得出来。正因看透了这点,她对蒋以觉的这个选择,从不在意,到惊讶,到愤恨交加。
“你为什么一定要去不可?即使你去了南太平洋,你们……”蒋凝宥险些把话冲口而出,斜眼一瞥,看父亲还在场,话语到口,又原路咽回,愣是一转,“你也不可能会见到你想见的!”
尼莫点在南太平洋,徐牧现在也在南太平洋。蒋以觉的意图,再明显不过。
她走到蒋以觉面前,用蒋信听不到的音量,压低声音说:“南太平洋那么多个岛屿,你知道他在哪个岛上?你难道要一个个去找吗?你根本不可能见到他……!”
也许听见蒋凝宥的话想起了那个人,蒋以觉眸中的光色不觉黯然许多。他低声说:“我不知道能不能见到他。我只知道,他想看花,想看大片大片的花海。我只希望以后他离开那里,能看见自己想要的未来。”
蒋凝宥彻彻底底的呆住。她虽然很想要蒋氏,可是现在却感受不到一点喜悦。蒋以觉对徐牧的这种执念让她震惊。这种震惊结结实实打进她的心底,使她在往后多年都想不明白,蒋以觉为什么会做出这个选择。
爱难道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她当然不会知道答案。
回想起前世所有的一切,蒋以觉从没因不慎而跌下“巅峰”后悔过。他只后悔,那一世违背了诺言,没好好对待徐牧。这一世的弥补,终也没做到。如今,他只能用余生去完成徐牧的愿望。
蒋家人拦不住蒋以觉。他说不要蒋氏,真的不要蒋氏。第二日卸掉所有职位,把该交代的东西,全部交代给蒋凝宥。蒋信了解,以蒋以觉的性格,就算强行把他留下,他以后也一定会想方设法出去。那次他强撑着药物作用,冒死开车跑去救植会就是证明。这次,蒋信总算没有再阻拦。
次月,蒋以觉跟植研会出海,此后五年没有任何音讯。
五年后,听说植研会研究出种花的泥土和方法,在他们基地附近的岛屿繁殖泥土并且传播种法。那个岛,成为这个世纪第一个开出大片鲜花的岛,许多人慕名前去旅游观花。
第二年,为了种植出更多花种,植研会再次离开实验基地去尼莫点。
而这次,他们再也没有回来。
几个国家听闻失联消息,立即派救援队前去进行打捞,打捞半月没有结果。
一个月后,他们在东太平洋一带发现数片残骸,数名专业人员潜入海底,找不见尸首。
这一带的海里几乎没什么生物,只有潜水员看见一朵孤单的花在海底摇晃着,这花是世间罕见的美,历史以来,任何一朵花都美不过它。能在这一带海底生存,应该根深蒂固,十分坚韧。只是,潜水员看见它的一部分根露出土壤。
似乎是有个人,曾经想去把它拔出来。
又过去数月,依然没有任何那天出海人员的下落。专家表明,那片海域距离最近的陆地也有2688千米之遥,所以那些人生还几率为零。
为节省人力物力,各个国家在下半年陆续停止搜救行动。
蒋家数次雇请专业人员去寻找蒋以觉,坚持到第二年不得不放弃。
过后,蒋家七日哀丧。外界人人都知,蒋以觉在太平洋遭遇海难,而那场海难,无一人生还。
南太平洋岛屿。
路承拿着两盒盒饭跑到沙滩上,来到海边,冲着大海大声喊:“徐牧!徐牧!”
喊完后,路承望着茫茫大海,等待着什么。
几秒后,靠近海岸的海面冒出水花,先是海豚的半个身子浮出海面,再是一个穿着潜水服、背氧气瓶的人攀着海豚的背,从海里探出投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