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像堵一块石头。
他学过这种情绪——难过。
太阳渐渐西沉,不再温暖的金光从六楼的落地窗投进来,宣从南转头看,半张脸沐浴在余晖里,眼睫挂着一层淡金。
伴侣之间应当坦诚,可他不知道该怎么跟顾拾说这件事。
一整个下午过去,他没想出一个办法。
还不如不让他知道呢。
......妈妈,我又遇到难题了。
爸爸,帮帮我。
宣从南没学过逃避,长这么大也没逃避过,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他一向担当得起。
今天他无师自通,由于心内畏葸,收拾行李打算躲藏。
只逃避两天,等他想出圆满周到的措辞,再回来和顾拾说。
到时希望顾拾不要在意,是沈迁恶心,他没想装成顾拾的样子,做他的替身取悦别人。
顾拾就是顾拾。
他们会好一辈子。
自从市中心的别墅重新回到宣从南手里,他还没去住过。家里顾拾的气息太重,在这儿再待下去脑子里只有美好的回忆,想不到办法。
必须走。
行李箱里随便塞进去两身衣服,宣从南打定主意只躲两天,时间一到一定和顾拾沟通。
天黑了,华灯初上,气温降低,寒意侵袭关闭空调的房间。
宣从南慢吞吞地换完鞋,恋恋不舍地回头看客厅,一副好像这辈子都不再回来的架势。
“滴。”
“咔哒。”
指纹锁认证成功,门把手在里外同时下压,宣从南一怔,没真实地反应过来顾拾从剧组回来了,他就被向里开的房门逼得后退两步,拽着行李箱杆发呆。
顾拾推门而入,面上没一点表情。
他身上带着冬夜的寒气,关门后先看宣从南的脸,而后视线下移扫到行李箱,仿佛在确认它是真的还是自己的幻觉。
那双如墨一般的眼睛在浅蓝色的行李箱上停留数秒,四周静得清晰可闻,宣从南听到自己的呼吸声,有些急促。
他还听到顾拾的呼吸声,均匀,但沉重。
“去哪儿?”顾拾抬眸问。
宣从南想借口:“我......”
“囝囝。”顾拾打断道,大手覆上宣从南紧紧攥着行李箱杆的手,拇指摩挲他的手背。宣从南感受到一阵凉意,那是顾拾从外面带回的冬。
顾拾说:“你想甩了我?”
他逼近宣从南问:“你不想要我了?是吗?”
问话的语气好像在说,但凡宣从南敢说“是”,甚至用鼻腔发出一个“嗯”的单音节,今天他们谁也别想从这扇门走出去。
没人能救得了宣从南。
【 作者有话说】
顾拾:表面[死亡微笑],心里[爆哭],老婆不要我[爆哭]
从南:[瑟瑟发抖.jpg]
感谢支持,给大家鞠躬啦~
第85章
落地窗开着, 宣从南走前不想让家里显得太昏暗。
屋里的灯光向外面倾泄,在楼下极目遥望能够看到六楼客厅的一部分简单陈设。当专业级别的镜头对准、拉进放大数倍,这些东西近在眼前。
阳台挂晾的衣服, 吊灯, 飘窗上摆着一束开得正旺的蓝色紫荆花,一切都彰显着生活气息。
如果客厅有人, 站起来向卧室走动,楼底能看到他们的上半身。
只不过现在客厅空空如也。
宣从南与顾拾两个人坐在客厅沙发里,膝抵着膝。很亲近的距离, 宣从南却一语不发。
准确地来说, 自顾拾进门那刻, 宣从南表现出少有惊讶,便即刻低垂眸睑再未抬起,始终不看顾拾一眼。
“不回答我吗?”顾拾问。
头顶灯光将他平直的睫毛投在山根处形成一小片阴影,平添一份阴郁。
他的眼睛从未离开宣从南。
宣从南垂着首, 第一遍在玄关已经说过,现是第二遍:“我没有。”
没有想甩了顾拾。
没有不想要顾拾。
行李箱杆全拉出来很长,直愣愣地竖在空中, 硕大的浅蓝色箱子停驻在宣从南手边是个很刺眼的存在。
顾拾忽略余光:“囝囝, 你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你知道你像的是谁吗?你像顾拾。我们谈恋爱在一起的时候,你是顾拾的替身。】
【你像顾拾。】
【你是顾拾的替身......】
沈迁的声音如魔贯耳, 致使宣从南头愈来愈低,下巴几乎戳到胸口。
这段时间顾拾在忙,宣从南每周末给学生上完课没其他事情做,要么待在画室, 要么用手机补顾拾的剧。
电影和电视剧里面, 演员演绎的角色感情是扩大过后的, 高兴、悲伤、暗恋、明喜......都比没那么多观众的现实更直观,也更令人动容。
宣从南知道了许多设定,杀人的疯批,纯爱战士,朱砂痣婚后变成蚊子血,爱而不得的是白月光......
【替身和白月光在一起,替身伪装白月光的样子去取悦别的男人,白月光真的不介意吗?】
那些话重新变排,成为宣从南的难言之隐,不可言之痛。
“......你不是,过两天才回来吗?”宣从南对顾拾说。
“嗯,”顾拾道,“想给你惊喜。”
宣从南没回答。
顾拾说:“然后你给了我一个惊喜。”
宣从南捏了捏膝盖的裤子。
家里的地暖重新运作,房间里温暖如春,顾拾扯了一下宣从南几乎及膝的风衣:“不热?”
宣从南:“......有点。”
顾拾:“脱了吧。”
他先抓住宣从南左手的风衣袖子,然后抓宣从南领子,一拉一褪脱·掉一半。
另一半又一拉全部脱·掉。
宣从南里面穿一件米白色的卫衣,胸膛有商家L O G O,像一艘即将远行的帆船。
如果顾拾晚回来一天——晚回来五分钟,他就找不到宣从南了。宣从南没告诉他,没有电话没有短信,拉着行李要自己走。
“你想去哪儿呢?”顾拾低声问道,牵着宣从南的手不撒。
宣从南:“爸爸妈妈的,别墅。”
是个熟悉的地址,顾拾嗯了一声道:“沈迁伤害你了吗?”
宣从南心里霎时一紧,心脏被一只手攥住,看不见但能感受得到。他迅速瞥了一眼顾拾,发现对方正灼灼地看过来,又惊弓之鸟一般垂眸。
顾拾怎么知道......
“沈迁,伤害你了吗?”顾拾第二次询问道,这次带着宣从南必须回答的压迫胁逼。
宣从南说:“......没有。”
顾拾:“你们说了什么?”
寂阒无声。
顾拾:“不能告诉我?”
顾拾等了几分钟:“真的不能吗?”
顾拾:“囝囝?”
顾拾:“你们两个,见面的时候都说了什么?”
“......没有说什么。”宣从南终于开口道。
顾拾喃道:“是吗?”
宣从南觉得冷了,想把风衣穿上,没敢动。他只觉得顾拾摩挲他左手腕骨的手有点颤,仿佛在极力克制。
他不懂为什么。
难道顾拾已经知道替身的事情了?如果没有,为什么生气?
倏地,宣从南的注意力被一阵轻微的颗粒碰撞声吸引,侧眸看过去。
顾拾从口袋里掏出一盒五颜六色的糖果,哗啦哗啦地响。
盒子分六个格子,每个格子里装同颜色的糖。颜色很漂亮。
今天顾拾杀青,吃杀青饭时穿得正装。剪裁得体的西装袖里是顾拾完美的手,把玩一盒彩虹糖不觉幼稚,且莫名诡异。
盒子在顾拾手里转一圈,顾拾看着它,说:“我也不想让沈迁比我先一步闯进你的生活,是我当时太懦弱了。抱歉。”
“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沈迁就好了......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囝囝......”
糖果在一圈一圈的旋转中东倒西歪,来回挤怼碰撞,宣从南反手抓住顾拾:“你怎么了?”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