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去去,”夏蕾直接道,“别打报告,赶紧去。记得回医院吃了药再走——来,博哥,你赶紧多吃点吧。”
得到许可后,两人立马逃离饭店。
酒店在距离医院不足一公里的地方,他们先回了医院。荆平野看着他熟练地摸索出抽屉里的药盒——都是分装好的,一大把药,就着温水一口气全吞了。又带了身份证,同护士打过招呼后离开去酒店。
一路上两人都牵着手,往常尚且顾忌他人目光,但来到完全陌生的城市,似乎这些都可以抛却。
房间在三楼,房门刚一关上。都等不及插上房卡,荆平野拦腰抱住了应逐星,想接吻,应逐星说:“我先刷牙。刚才吃药了,很苦。”
“我不,我就想现在,”荆平野理直气壮,又软声,“亲亲。”
原本克制三个月也尚可忍受的想念,一见面,如同扎破了饱着水的气球,一发不可收拾。应逐星抱着荆平野开始接吻,一开始尤为激烈,亲得嘴巴都痛,慢慢才变得温和,空气安静到只听见细微的水声,应逐星捧着他的脸,低声:“我好想你。”
“你想我还不给我打视频电话,”荆平野咕哝着,“我都怕你是不是其实手术失败了,但是不敢告诉我,又担心你已经偷偷离开北京,跟着你爸爸走了……”
“怎么会?”应逐星抵着他的额头,“我只是怕你嫌丑。”
荆平野:“你小时候光着屁股的样子我都见过呢!”
应逐星:“……这就别提了吧。”
又抱着亲了会儿,这才插卡开灯。荆平野将应逐星按在床上,开始全方位无死角地检查,最后盯着后脑勺的一道明显缝合过的伤口:“这是开口位置吗?”
应逐星“嗯”了声。
“这是开瓢呀……疼不疼啊?”
“不疼,”应逐星笑着,“都过去半个月了。”
荆平野看着那道伤口,忽然凑近,很轻很轻地亲了下,低声勒令:“你老老实实的,千万别疼。”
应逐星忍不住心软。
荆平野又绕到前方:“你现在可以看到多少了?”
“可以知道现在开灯了,”应逐星左右巡视,指点了几个地方,“这儿、这儿、这儿有灯,是吗?”
荆平野“哇”了声,期待道:“那你可以看见我吗?”
应逐星迟疑片刻,诚恳摇摇头:“我只能看到亮的——除非你站到很亮的地方,可能大概可以分辨出你的轮廓吧。”
但其实即便站到灯前,现在也是分辨不出轮廓的。
不过至少比先前强百倍,荆平野遗憾道:“那以后看恐怖片,就不能忽悠你天还没亮了。”
应逐星:“我可以假装没有发现。”
荆平野坐到他腿上,面对面,如同考拉抱树地环着应逐星,聊学校里的事情,聊最近几次的联考成绩。应逐星都仔细听着,时不时夸奖一句,轻轻亲一下,直至零点两人才去洗漱,上床睡觉。
“你睡觉是不是不能仰躺着睡?容易压着后脑勺。”
应逐星:“不影响的,都开口很久了。”
“那也不行,”荆平野抓着他的胳膊放在自己腰上,“你抱着我睡觉,保持侧卧,不准放,我要时刻监督着你。”
但实际上谁都不舍得睡,毕竟只有一晚的独处时间,因而尤为珍贵。况且这么久没有见,想聊的话题千万个,直到凌晨三四点钟,两人才实在撑不住,抱着睡着。
不知道是不是恋爱的影响,这一晚是术后以来,应逐星唯一一次没有疼痛的夜晚。
次日醒来后,荆平野陪同回医院进行检查。
项目很繁琐,得监测颅内压,检查眼底血管情况,还有许多荆平野压根看不懂的检查项目。结束后已经中午,吃完饭,距离发车时间也只有不到两个小时,无法再去附近景点游玩,只能呆在病房里闲聊。
应博不在,兴许是让昨晚的对话气着了,白天都没出现。
中途夏蕾出去取药时,荆平野忽然悄咪咪说:“我给你带了个东西。”
应逐星:“什么?”
荆平野有点不好意思:“我自己做的,只有心意,但没有花钱,可能不如你的指环贵。”
“不会,”应逐星说,“你的都珍贵。”
荆平野这才磨磨蹭蹭掏出包里的册子,塞进应逐星手里:“我想着你复明不是还有段时间吗,觉得你在医院肯定无聊,就给你画了几幅画——都是课间画的!你别担心我功课,没落下的。”
应逐星低头,摸索着打开,指腹碰到书页点点凸起时,忽然一顿。
“我学着写了一点盲文,但是还是门外汉,”荆平野握着他的手,放到这页的右上角,“这是标题。第一页画的是黑豆,它最近修毛了,像之前我给你剪的头发一样短。你摸摸,能感受到吗?”
标题是盲文书写的,而画则是用用空了的针管笔芯,一点点戳出来的。或许因为怕分辨不清,笔画之间戳得很密。几百个,或是几千个。
一个不懂盲文的人,以最直白的方式,与应逐星共享他眼中的世界。
应逐星突然鼻腔一酸。
荆平野:“你别别别别哭!你刚手术完,别哭!”
两人一时手忙脚乱,好不容易应逐星才克制住了,伸手抱住了荆平野,抱得特别紧:“我……特别喜欢,谢谢小野。”
“一定要好好听医生的话,早日恢复,早点看见世界,还有我,”荆平野小声说,“冬天的时候就能再见了,别太想我。”
应逐星觉得这句表述其实不完整,因为在某种程度上,应逐星所理解的世界概念,等同于荆平野本人。而“别太想”则更是难以完成的事情。但应逐星仍是说“好”:“十一月再见。”
下午四点半,荆平野跟着夏蕾离开北京,搭上返程的高铁。
五点零七分,荆平野接收到一条消息。是应逐星发来的一张照片,北京的火烧云晚霞,是他凭借光感所拍摄的。荆平野保存好照片,注视高铁车窗外飞掠的田野。
低温、寒冷、色调单一的蓝色冬天,在当下,具有了值得期待的全新意义。
·
十一月中旬,最后一次院内检查显示状况良好,准许出院。
应逐星并没有太多可以收拾的东西,只有那本册子。——半个月的时间已经读了十几遍。其实更安全的位置应该是枕头下,但又担心会将凸点压平,因而只放在床头位置,小心保存。
出院当天是晴天,气温零下。应逐星看见轮廓明显的光线。
乘车前往车站的路上,他与应博都没有说话。直至到了地方,应博才终于开口:“我打电话给荆川了,让他们来接你。我就不回滨城了。”
顿了下,又说:“广东那边的医院联系我,说是有合适的肾源。只是时间紧,这周必须手术。等移植完,你李叔叔——就是我一个合作伙伴那儿,有想为我介绍个对象。我应该会安顿在那边……和我的家庭。”
应逐星沉默片刻,点点头:“好。治疗的费用我暂时一次性还不完,但会分批次打到账户上还你。”
“别,”应博自嘲笑了两声,“是我欠你妈的。”他又说,“如果你后悔了,愿意跟着我去广东……”之后的含义不言而喻。
忽然,应逐星不合时宜地回想起今年六月时,他与荆平野讨论未来的一天。
那天没有蝉鸣,只有校园广播里模糊如同肥皂泡沫的音乐,荆平野声音清亮,说着得去北京,说着学生票与约会,说着才不要去南方……因为什么来着?应逐星终于想起来了。
“听说南方的蟑螂很大,还会飞。”
应逐星的声音似乎遥遥同六月份时,荆平野的声音重合在一起。他忍不住想笑,说:“我可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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