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说什么?”他问宋一青,“我刚才没听清。”
宋一青在旁边换裙子,他的服装是立领的,穿着T恤也能套,干脆就在白皎旁边一边套裙子一边闲聊。
“就是,我也想问你是不是没休息好。”宋一青费劲巴拉地扣领口的扣子,“没说什么,我就开了句玩笑。”
“什么玩笑?”白皎觉得在别人说话时走神是件很不礼貌的事情,赶紧问了一句。
“我说,说不定你们家初贺哥找的人真就是你。”宋一青又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像只母鸡。
白皎几乎是不带一秒钟停顿地下意识反驳。
“不是,不是我。”他一字一句说得清晰肯定,“初贺哥要找的人肯定不是我,你下次不要这么说了。”
宋一青看白皎罕见地皱起眉来,立刻条件反射地有些心慌,“好好好,不是就不是,你千万别动气啊。”
“我没有生气。”白皎才反应过来自己有些太认真了,觉得有点尴尬,声音都小了下来,“我就是觉得这样说的话...对那个男生...太不公平了。”
“嗯?什么?”宋一青没明白,“什么不公平?”
白皎望着镜子,镜中映出一旁正在理着小人鱼的假发的许安然。
“就像这个故事一样。”白皎很小声的说着,“王子把两个人弄混,以为那个人是邻国公主,到最后都没能认出小人鱼,那小人鱼她......他该多难过啊。”
白皎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消失不见。
“哎,我理解。”宋一青拍拍他的肩,“不过小白你也太多愁善感了,放心,这只是个童话,不是现实。”
白皎点点头。
他明白,但他害怕故事里的情节变成现实。
“我得去化妆了。”宋一青期待地摆摆手,“希望小班技术好点...给我整个大变美女什么的...嘿嘿......”
宋一青走远了,许安然正好理好了假发,给白皎细致地戴上。
“小白。”戴假发的时候,许安然凑到白皎旁边低声开口,“虽然宋一青嘴里没个准话,不过他刚才开的那个玩笑我还挺认同的。”
“什么?”假发的刘海碰到了眼睛,白皎眨了眨。
“就...”许安然犹豫了一下,考虑到白皎刚才认真的模样,不知道该不该说。
有话不说不是她的风格,她叹了口气,打理着卷发。
“其实那天在上门街,之后不是牧枚送我回去的,嘛,我也跟她聊过,好奇问了下他们去那儿干嘛,她跟我说是去找人的。”
白皎点了点头,默默地听着。
“然后吧。”许安然斟酌着说法,“我跟她也很聊得来,就多问了点,问他们要找的人是什么样的。”
白皎在心里无声地想着,这些事他是知道的,也许知道的比许安然还多。
许安然只是问那个人是哥什么样的人,而他已经知道那个人究竟是谁。
许安然既困惑又小心地继续说着。
“可能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她觉得跟我说了之后说不定我也会注意一下呢,就跟我说了。”
“她说是个男生,对吗?”白皎开口。
“嗯?对,原来你已经知道了吗?”许安然松了口气,也不端着了,全盘托出,“她跟我说,是个和咱们年纪差不多的男生,如果在读书的话应该也读高中了。然后说这个男生应该身体素质一般,可能会偏瘦,但长相应该挺不错的,头发会有点自来卷,然后发色应该不是纯黑吧,估计是带点金的浅棕色。不过我自己是觉得人长大后发色会变深,现在应该是会深一点点,茶棕色什么的。”
白皎一个字一个字听着,双眼又开始茫然困惑了起来。
“哦对,还有。”许安然补充道,“她说那个男生右肩膀应该不太好,会带着旧伤。”
第98章
“肩伤?”
听见这两个字,白皎几乎是条件反射似地缩了缩自己的右肩。
右肩上的伤口早已痊愈,但每次活动时的受限感仍然如影随行,这种与常人不一样的感触一直从少年时代陪伴他到现在。
他身上穿着的裙子虽然是大领口,但里面的衬裙是高领,换衣服的时候白皎曾暗暗庆幸过不必因此将自己的肩伤暴露在外,吓到其他同学。
“对啊。”许安然点点头,打理好假发,顺手隔着棉质的衬裙点了点白皎的右肩膀,刚好轻轻点在白皎伤疤最骇人的位置,“好像就是这儿吧,不过她说她也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受的伤。”
小人鱼还有顶简单的贝壳头冠,许安然双眼放光地给白皎戴上,戴好后才发现白皎又发起了呆。
“小白?怎么了?”
白皎的手指有些僵硬,不听使唤。
短暂的走神中,他想起了一些他从前从未注意过的细节。
第一次见到大庆的那天,在那家小小的面馆里,大庆听说他有肩伤后愣了愣,随后闲聊一般仔细问了很多。
那时白皎以为大庆只是出于热心肠的关心,对他有些好奇,才问这么多。
但现在想起,他才发觉大庆那时候的语气谨慎又认真。
化妆镜的灯光在前面闪烁着,让视线有些模糊,逐渐变成一盏昏黄但温暖的小灯泡。
小灯泡下是那家有些古老的小卖部,张爷坐在铺子后面,在他们离开后忽然站了起来,眼神似乎不再那么浑浊,声音洪亮地问了他一句“小月亮,你好点了吗?”
白皎觉得自己的思绪越来越混乱,变成理不清的一团乱麻。
他长期都是个迷迷糊糊的性格,许安然没有发觉太多,继续说着。
“昨天我和牧枚出去玩了来着,顺便也聊了聊他们找的那个人。牧枚跟我说那时候他们也不知道对方现在长什么样,只能抓瞎着找,不过后来拿到了他小时候的照片呢!”
“是吗?”白皎下意识地应着。
“嗯,照片不在她手上,但她当时拿手机拍了一张,就翻出来给我看。”许安然轻轻擦了擦头冠上蒙了层雾气的水晶,水晶重新清晰起来,“确实是挺可爱的一个小孩。”
“照片是什么样的?”白皎问。
“还拍的挺好的,感觉像专业人士拍的,应该是老城区那边的街道,那个小孩坐在路边上。”
许安然大概有些记不清了,说了一半后停下来想了会儿。
在她停顿的片刻安静中,白皎的脑海已经随着她的话不受控制地逐渐形成一张曾经短短一瞥,但没能再看到过的照片。
破落街道,漫天白雪,寒风呼啸,一个小孩揣着手坐在街边。
照片上的小孩穿着的是什么衣服来着?
“......那他穿的是什么样的衣服?”
“等等我想想。”许安然思考了一会儿,“对了,是件很旧还有点脏的外套,层层叠叠穿了好几件,戴着一顶毛线帽,有一边的绒球已经掉了,还围了条围巾。”
白皎的手指倏地抓紧,指尖几乎要抠进椅子扶手。
他也想起来了,那张他觉得他看到过,但身边人都说不存在的照片。
照片上的小孩,穿着和许安然话里如出一辙,白皎甚至能回忆起那条围巾是种鲜亮的洋绿色。
但现在,那张本应该不存在的照片却突然显露了端倪,出现在许安然的口中。
白皎抓着扶手,“那条围巾是什么颜色的,能给我看看吗?”
许安然这才发现白皎异常认真的表情,她为难地摇摇头,“我也只是看了一眼,没有让她发给我。不过我看不出那条围巾是什么颜色。”
“什么?”白皎紧张的同时又有些困惑,那种洋绿色相当鲜艳,即便是破旧也丝毫没有褪色,不应该看不出来。
许安然的声音响起,“因为照片是黑白的。”
白皎愣了愣,悬起的心慢慢放下,紧抓着的手指松开,手心里全是冷汗。
原来是黑白照片。
也是,怎么会有那么巧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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