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旁边的宁作一脸莫名其妙,但直觉告诉他小屁孩没说什么好话。
他眯起眼,故意盯着人不放,对方果然又被吓到,不过这回他有了庇护所,直接躲进了周旋久怀里,小脑袋贴在对方胸口,嘴里喃喃告状:“你看吧你看吧,就是这样的,哥哥你不要跟他玩……”
周旋久又开始笑,肩膀一抖一抖的。
宁作听进了几句,心说小屁孩够烦人的,他能听你的?不是自家孩子还不能揍,想着眼不见心不烦,他决定直接把人拉走,谁知看了眼时间的功夫,再转头,身后不见人影。
心脏突突了两下,一瞬间他把所有拐卖人口的作案手法想了个遍,S市不知道比溪水村大多少倍,走丢不是开玩笑的。
宁作蹙着眉,整个人慌得有些发热,转而视线一瞟,他紧绷的弦又松下,安心的同时,还伴随着一种无法消磨的焦躁。
不远处周旋久正牵着小男孩的手,偏头垂目跟人笑嘻嘻地聊着天,脚慢慢往回走,看来是准备直接带对方去花店。大概是独立惯了,他有想法转身就去干,没有告知身边人的意识,殊不知他的这种不可控性,时常吓得人心脏上上下下的不安稳。
等送人到了地方,周旋久回来,宁作第一句话就很专横:“以后你去哪都跟我报备一声。”
周旋久不明所以:“为什么?我又不是,小孩子。”
你要是小孩子还简单,直接栓身上就完事,宁作想,就因为不是小孩,连个正当理由都难编,别无他法,只好万变不离其宗:“……合同里写的。”
之后两人谁也不看谁地前进,宁作往哪边走,周旋久便默默跟着,过马路就等绿灯,拐弯就拐弯,跟得特别紧,宁作每换一次方向都能碰到周旋久的手臂,换作以前他早要觉得对方碍手碍脚的,现在却没了这种念头,注意力和心思走偏,还差点走错路。
又一个红灯停,宁作突然说:“刚才你直接叫我从桶里拿一枝给他不就是了,走回去多麻烦。”
其实餐厅到画室不到一公里,约的两点,回去一趟再过去时间也绰绰有余。
周旋久闻言仰头盯着他,许久没说话,感受到旁侧的目光宁作也没太在意,毕竟这一路周旋久看他的次数太多了。对面倒计时进行着,五秒后转为绿色,宁作迈腿往前走了一步,发现人没跟上来,回身见人有些呆滞,伸手拽了一把:“走啊。”
周旋久奥了声,任人拉着走,过了马路才讷讷问道:“你要、给啊?”
间隔时间太长,宁作一下没承接上:“给什——”等反应过来,他神色微凝,心说这反射弧也太长了。不过话说回来,往回想,他已经记不起说那话的动机是什么了,甚至都有点跳脱出来,意外地感叹自己居然能说出这么善解人意的话。
换到现在再思考,拿一枝出来给别人?怎么可能,这是他的花好吧。
“不给。”宁作干脆利落地说。
就是说嘛,周旋久了然地点头,抿嘴笑了笑。
-
比约定时间早到半小时,画室租在一楼,路过窗户看了眼,里面的灯还是暗的,宁作熟练地从口袋掏出了钥匙。
学画这两年他来得最频繁,沈洁都没他勤快,毕竟教学只是她的副业。这导致好几次宁作来了却进不去,而沈洁又赶不过来,于是只能打道回府。其实在家也可以练习,但他更喜欢这种特定环境营造出的氛围,简而言之,在家很容易摆烂啊。商量过后,沈洁给了他把备用钥匙。
开门进去,太久没人待,里面的人气早随着时间散得精光,鼻腔里只剩下墙壁和颜料的味道,原来堆满物品的柜子,现在大部分都空了,墙角还躺着几个等着搬离的大包裹。
一眼望得尽的屋子里只有一个画架没收起来,那副未完成的画被沈洁单独拎出来放在了上面,这是宁作艺考前最后一节课动笔的最后一张画,从各个方面来讲记忆都格外深刻。
当时沈洁给了他选择的自由,原创临摹都行。可能是临近考试脑子里东西太多,突然就堵塞了一样,宁作没有一丁点灵感,于是省事地选择了临摹,所有收藏的画作里,他挑了弗雷德里克·维钦的《Dancing day》。
——正式开始学美术前他收藏的第一幅画。
原因无他,就觉得很美,那种不假思索的感觉,如果画也讲究一见钟情的话,也可以如此形容。
后来他掌握了一些绘画技巧也没临摹过,现在想想,大概是喜欢又有点敬而远之,说实话如果沈老师那天没提出自选,估计往后他也很难会有动手的想法。不过要是沈老师前些天没主动提起,他也会来取回家的。
空气中的粉尘味太重,宁作打开窗户,站在画架前,眉宇间隐约透着些抗拒,看面前这幅画的状态就能知道他那天真是状态不佳。
原作自带一种朦胧梦幻的美感,透过纸面都能感受到舞女扬起的纱裙的质感,他的临摹却厚重生硬,再加上天热,收置不妥当等外因,画布上的颜料晕在一起,显得特别脏。以这种状态过了一个月,颜料现在是干透了,却不好再做修改,很可能会越改越脏。
怪不得沈老师电话里叫他不急,可以多斟酌考虑一下解决方法。
之前他就怎么都画不满意,厌弃每一笔,好像它们都落在错误的地方,过程煎熬又烦躁,搁置是必然的结果。如今沈洁老师让他继续,他也不能保证能顺利完成。
坐下拿起笔和调色板,宁作抬眼看了眼周旋久,对方正一如既往地熟悉环境,在屋子里溜达,似乎是感受到什么,他也朝宁作看过去,咧嘴笑着说:“怎么了?”
宁作晃了下神,摇头:“没怎么。”
有一瞬间他竟然觉得,要是那时候周旋久也在,可能他就不会选临摹。
作者有话说:
小男孩:“哥哥你不要跟他玩啦,我们学校那些欺负别人的人跟他表情一模一样,眼睛这样,眉毛那样,好吓人的,他肯定要欺负你。”
小久:“不会的,这个哥哥,很温柔的。”
小宁:“哦,是么。”
小久:“……嗯?”(被人打包拖走)
第四十八章 画与舞
迈进外面的大门,视线正对窗口,沈洁一眼就看见了坐在画架前的宁作,几近净洁的调色板,以及旁边正好奇钻研各种画具的小男生,他俯身低至宁作脸侧,披散的头发扫来扫去。
本来脑筋就打结,注意力还没法集中,宁作淡淡沉了口气,低声道:“头发。”他说得简单,身旁的人只困惑地瞥他一眼,没有反应。
情绪不佳张嘴都觉得累,宁作没再说明,手上沾了颜料,他换了支没用的画笔,用尾端挑开了脖子上的头发,动作落下的同时,周旋久突然站直了身体。
宁作手一顿,还以为这个行为又莫名触到了对方雷点,他皱眉,正要仰头看看什么情况,就听到周旋久乖声叫着:“老师,好。”
刚才从窗口看,头发挡了脸,现在看清长相,沈洁一下就认出了人:“唉,是你呀!你好你好。”
沈洁记得周旋久,周旋久同样也记得她,他听过宁作叫对方老师。
老师这个称呼对他来说遥远而敬畏,毕竟前二十年的人生中,他没有叫过谁老师,因此看到沈洁,周旋久不自觉紧张起来,站得笔直,背部绷紧,神情也认真不少,随时听凭差遣的模样。
有的人的长相怎么皱眉抿嘴都严肃不起来,沈洁看着,顿时有些忍俊不禁,之前宁作跟她提过对方的情况,真正接触到,确实讨人喜欢。
感受到周旋久面对她有点拘束,沈洁打过招呼就没再展开其他对话,径直走向了画架。
周旋久见状也不到处乱走,找了个椅子坐下,手上没东西空荡荡的缺乏安全感,他拿起桌上的花桶搁在腿上抱住,看了眼宁作,然后低头摆弄鲜花,静静等着。
“老师。”宁作说。
沈洁点头,温和地笑着:“怎么样啊小宁,想到解决办法没?”没等人回答,她又玩笑道,“我看是没有,这调色板和新的没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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