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意心借着窗外的光线看清坠子,钩子成了尖锐的刺扎进心脏,疼得他佝背弯腰,握着观音坠死死抵着胸口,难过得想哭。
这是第二件五年前的东西,杨意心不敢想象牧靳呈还留着,更不敢想象他留了多少。
他不敢奢望这是牧靳呈睹物思人,可能正如男人所说要时刻记住这个教训,恨他入骨,要时时刻刻记住被抛下的滋味。
牧靳呈完全不用过得这么痛苦。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
杨意心痛苦的喘息吓到了刚坐上车的卢召,他紧张地问是不是有不舒服的地方,用不用去医院。
“我没事。”杨意心将观音坠牢牢握在手心,靠着椅背疲惫道,“我想回去,你开快一点。”
车子在长长的马路上宛如千万繁星中的一颗,霓虹灯映红杨意心的眼尾,让他不堪重负地闭了闭。
四十分钟的车程,杨意心回到别墅小院儿,他很少天色黑透后出来,白天茂盛油绿的林荫像地狱枯瘦的鬼手,花群绽放的小院儿阴恻恻的。
卢召将车停进车库就离开了,杨意心独自开门走进去,客厅里一片幽静,留了一盏灯不至于完全黑暗。
书房门开着,杨意心没看到人开始心慌。
他平时活动的区域只有客厅、卧室和书房,偶尔进厨房帮牧靳呈打下手还被嫌弃帮倒忙赶出去,三层别墅连三分之一都没去到,这会儿不见牧靳呈,杨意心只能挨个房间找。
浓重的夜色透进窗户在屋内蔓延,墙角一路都是感应灯所过之处皆有光线,可杨意心还是害怕,房间内是没有灯的,他像个幽灵在一间间地府里寻找,怕牧靳呈突然出现又怕再也不出现。
杨意心找遍一楼没人只好去二楼,每天睡觉的地方冲缓了几分害怕,仍不见男人只能硬着头皮迈向三楼。
红木楼梯铺着厚厚的地毯防滑,杨意心瘦,踌躇的脚步更是无声。
沿着墙缝的感应灯一路往上,引着杨意心步步靠近,像极了忘川的渡灵人。
杨意心在这里也住了一段日子,这是第一次踏上三楼,布局和二楼相差无几,但踏上二楼是宽敞的前厅,靠窗边是乌木茶桌搭配镶嵌进墙的书柜,香炉里常年点着幽淡檀香,掺杂着桌椅的木香。
三楼的檀香气更重,踏上平台迎面是一尊弥勒佛冲杨意心笑。
虽然杨意心不常和玉石接触,但柯明蕊喜欢,经常拿一些玉雕作品给他看,让他有一些了解,至少可以看出好坏。
眼前一尊弥勒佛是上好水种的翡翠,在夜色中散发幽幽绿光,笑意盈盈和蔼可亲,熟悉的佛相让杨意心混乱忐忑的心镇定几分。
他长呼一口气,松开攥紧的拳头在裤子上擦了擦汗,抬脚继续往里走,供奉弥勒佛的墙后是长长走廊,镶嵌在墙上的灯条长亮,两侧墙上每隔几米挂着一幅类似画一样的佛相。
不懂的会以为是普通的画像,但杨意心懂,这是唐卡。
金边框宝石镶嵌,色彩丰富饱满,每一幅都精美绝伦富丽堂皇,尊贵又慈悲,精致而肃,是不菲的艺术品。
唐卡是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之一,以画卷形式传承佛教哲理,像这等精妙的手艺、绚丽的色彩必然是出自大师之手,一两幅也就罢了花高价可以淘,但这放眼望去两侧墙加在一起至少有二十幅,可不是随便托朋友可以办到的。
杨意心了解归了解,只见过杨母佛堂里的唐卡,当初那小小一幅都蜿蜒曲折许久才到手,小时候杨母不允许杨意心碰,免得小孩儿下手没轻重弄坏。
此时眼前佛像华丽璀璨,散发着贵气的佛性,墙面素白,反而被衬得高雅,空气里淡淡的檀香变得清晰起来。
杨意心被震撼到,站在原地好半天回不过神,心里隐隐有了猜测,呼吸微紧,喉结滑动,嗓子的刺痛提醒他这不是梦。
弥勒佛面前的香炉燃着檀香,袅袅白烟升起,微弱的星火燃烧香火,在幽暗的环境中像一颗永不熄灭的星。
很早以前杨母给杨意心讲过为什么寺庙里要以香火供奉佛祖,烟雾缥缈,是连接神佛的纽带,它带走烦恼随风而逝,是佛祖渡众生的方式。
【“可是妈妈,这是世界真的有神佛吗?我同学都说我太傻了,信这些玄乎的东西。”】
【“佛教文化千年传承,信它是学习其中道理,并不是索取。信与不信是个人选择,没有必要纠正别人,求同存异。”】
【“那你为什么信佛?你真的相信他们存在吗?”】
【“佛教中的学问可以让我静下来,对我是有帮助的,那它就存在,也是存在的意义。”】
杨意心闻着檀香,心里安静下来,一步步靠近房门搭上门把手,缓慢而无声地推开房门,视线顺着门缝往里窥探,宛如幕布撕开一角,更为浓郁的檀香飘出,里面笼罩着似浓似淡的烟雾,模糊朦胧。
牧靳呈坐在地上,指尖星火明明,没抖落的烟蒂簌簌落下,在地上堆起一片灰白。
而他的面前是一尊金佛,身坐须弥,佛发肉髻,是佛教世尊释迦牟尼。
释迦牟尼在菩提树下觉悟成佛,创立佛教普度众生。
第51章 虔诚心
这是一个佛堂,释迦牟尼有半个人那么高,木桌将佛像高高拱起,桌上铺了一章黄布意味尊敬,桌面整洁,贡品一字排开,香炉在中央升起袅袅白烟。
释迦牟尼身后的墙上也挂着唐卡,一旁的书架也是嵌在墙里,放着经书和香蜡,佛画挂在两侧,还有个以莲花灯堆砌起来的莲花塔,汇聚成明亮的光线,落在佛像之上更是绚丽多彩。
整个屋内肃穆庄严又静谧华丽,光是金光灿灿的佛就足以让人止步。
杨意心有所预料仍被震撼,站在门口怔松了好久才抬脚迈进去。
他停在牧靳呈身后,看到已经燃完的烟头,慢慢蹲下来,拿走牧靳呈手里的烟,哑着嗓子开口:“在……佛祖面前抽烟,不尊敬。”
牧靳呈冷毅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深邃的眉眼下是一双冷到极致的眼,无波无浪,不带一丝温情。
他注视着眼前的佛像又好似在看眼前的虚空,对杨意心的靠近触碰也没有反应。
杨意心见牧靳呈不说话,心里惴惴不安,男人在浴室里暴怒狰狞的样子还在眼前,他不想让牧靳呈不高兴,又喊他:“牧靳呈。”
“你还回来干什么?”牧靳呈开口,声音也是又低又沉,抽烟抽得很是嘶哑。
杨意心眨眼,这一刻情绪感知很敏锐,脑中的弦立刻绷紧,“我……”
“你不是很想逃?”牧靳呈眸子有了聚焦,盯着慈悲肃穆的佛像,“今晚这么好的机会,你如果离开,卢召不会阻拦。”
被抛弃放弃的感觉如疯长的水草瞬间捆紧杨意心全身,惊慌的心悸让他手指止不住颤抖,嘴唇也失去颜色,“你……你希望我走吗?”
牧靳呈终于看向杨意心,黑眸深黑如枯井,视线在杨意心憔悴的脸上停留须臾才缓缓道:“我宁愿你从没在我的世界里出现过。”
纵使杨意心一清二楚牧靳呈对自己的恨,但每次听到这些话心口仍像剜去一坨血肉一样,痛苦已然麻木,“我……我知道。我知道你恨我,牧靳呈,之前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有想死,我……”
“你走吧。”牧靳呈打断他的话,直接下了死状。
杨意心陡然收声,怔怔看着他,大脑嗡鸣,两行热泪毫无预兆落下来,沙哑的嗓音几近失声,“你说……什么……”
“你可以走了。”牧靳呈不带感情的重复,“你自由了,我让卢召送你回去。”
杨意心迟迟无法消化牧靳呈的意思,见男人去拿手机点开通讯录才意识到这是真的。
他陡然抓紧牧靳呈的胳膊,像抓住浮沉一样苦苦挣扎,“我知道……我知道你恨我,你不是要报复我吗?你不是要我还债吗?这才多久……你难道不想继续折磨我了吗?”
杨意心有阵子没哭过了,他在平静无波的日子里浑浑度日,吃喝拉撒都有人管,不用接触令他反感的外界,表面是接受牧靳呈的圈 禁,实际上正是圈 禁给了他向往已久的安静,缩在壳里做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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