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挡板被轻轻敲了几下,单子淮连忙抬起头,这才发现陈林半小时前就给自己发了批注版的论文。
昨天晚上在山上没睡好,他便把脸偷偷半埋在臂弯里睡着。
“呀,打扰到你睡觉了吗?”陈林这才发现单子淮刚刚是埋着头在睡觉。
“没事没事。”
单子淮怪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连忙点开看,见陈林密密地在文档边批注了一堆格式错误,忍不住头疼。
“你是要读研究生的人,稍微严谨点。”陈林靠到单子淮的桌子,附下身指着单子淮的论文目录:“第二章 节应该先做问题分析,你的论文内容没问题,但是写作逻辑太乱了。”
单子淮抬头,见她仍然穿着那件很旧的运动衫,好像第一次见到时候,陈林就穿着这套衣服。
袖口磨坏了些,但是干干净净的。
“麻烦陈林姐了,我改完就发你。”单子淮连连点头,有些苦恼地咬住了下唇。
似乎是见到单子淮一脸的苦恼,陈林安慰性地拍了拍他肩膀,说没事慢慢来,多写写就会写了。
单子淮抬起头看陈林,陈林前不久去保胎了,这几天才回来,整个人消瘦了一大圈,都有点脱相,不过腹部变得更明显了。
“我过两天要出个差,你慢着点改好了。”陈林走前还不忘再安慰一句:“一个组里你已经算是写得规范的啦。”
见陈林转身时候马尾辫轻晃,单子淮扭回头继续去看她写得密麻的批注。
韩斌以前常说,单子淮的性格和陈林很像,做事都是相当地认真,天生的地质人。
单子淮现在还很清晰地记得第一次来到d大,陈林带他逛了逛学校,还告诉他地质这个专业,和计算机这种完全不一样,有些专业要靠脑子和悟性,地质就靠时间和耐心去做出成绩。
单子淮自知自己不是聪明的人,不善交际也不善言辞,在很多时候显得钝钝的,好在无论是岩石还是地脉,都不需要研究他的人多么聪明。
“欸!小陈,好巧。”韩斌正进门,恰好遇到了陈林,给陈林使了个眼色让她先别出去。
陈林顿了一下,有点疑惑地转身又回到了办公室内。
韩斌先来问了问单子淮数据录入的如何,见单子淮进度很快,满意地点点头,然后他四下张望了一下,确定这一个办公室只有单子淮和陈林两人,才压低了声音询问陈林。
“小陈,你那导儿还给你安排出差啊。”
陈林目光散了些,点点头。
“不是,你也要学着拒绝一下啊。”韩斌因为着急,音量提高了不少。
“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人了,而且去川市那边,也正好是是我老家。”陈林勉强笑了笑:“也探个亲去。”
“川市哪里啊?”
“林芝。”
“林芝?”韩彬几乎是一口水喷出来:“你导儿光顾着项目和自己职称不顾你命了啊?”
“哎,没事,我就是那块地方的人。”
“不行,你可千万不能亲自出野外,你是孕妇啊。”韩彬几乎快骂出来了,明显正憋着火继续好言好语劝陈林。
“到时候我会在组里找个人一起去的。”陈林手在自己腹部轻轻抚着:“这次的出差很早就安排好了,是和中铁勘察院的合作指导,甚至请好了钻井队,我担心不去的话……万一出点什么差错……负担不起。”
“那你得找个靠谱点的跟着去,关键是你不能累到啊。”韩斌摇头:“要不我回头看看我组里有没有能干点的研究生,主要现在的学生一个个都吃不得苦,说真的,都还不如单子淮这本科生来得能干事。”
“真没事的韩老师,您别担心了……”
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单子淮抬起了头,见韩斌正满面愁容地摇头。
他知道陈林导师手上的项目大多经费充裕,补贴充足。毕竟当初陈林也是因为这点选择这位脾性很差的大牛导师。
去一段时间,补贴说不准够顾珍在icu呆好几天了。
“那我可以去吗?”单子淮忽然探头插嘴问道。
话音才落下,陈林和韩斌两人一齐愣了一下,看向单子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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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哲聿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单子淮那句“今天特别困,当着陈林姐的面睡着了。”忍不住扬起了点嘴角。
紧接着,单子淮又一条消息跳了出来,说自己过几天打算参加一个项目,要去川市呆上一个月左右。
苏哲聿愣了一下,刚想问是什么事情,身后忽然有人喊他。
“小苏。”中年男人走过来,拍了拍苏哲聿的肩膀:“走吧。”
苏哲聿第一反应是下意识地避开对方的接触,但是下一秒就克制住了,所以只是原地猛地抖了一下。
为了掩饰刚刚有点突兀的下意识动作,他很礼貌地点头说好,把手机灭了屏幕放口袋里,快步跟上汪岳。
汪岳身子不高,戴着眼镜,是个其貌不扬的人,穿衣打扮也很是朴素。
脸上两条很深的法令纹,一喜一怒都会牵动,但是他大多数都是笑着好脾气的模样,法令纹也是垂垂耷着。
苏哲聿不是很愿意和汪岳对视,也不知道为什么,尽管汪岳名声很响亮,无数人都求之不得得巴结着。
“第一次来呢,你就多看着,多记着,下次就自己来了。”汪岳一边说着,一边把拘留所的通行证递给苏哲聿。
苏哲聿应着,顺势仰头看,面前是一闪黑色的铁门,铁门旁边是一座高高的岗楼,上面的武警见到有人来,拿着上了刺刀的枪对着他们。
苏哲聿把手里的通行证举起来说律师会见,但是在他开口之前,那武警好像认出了汪岳,已经放下了抢,朝着铁门挥挥手示意他们进去。
门口已经有人迎了出来,一边帮忙登记信息,一边感慨着说汪总居然亲自来了。
“怎么敢随便交给人家呢。”汪岳说着,朝着里面点点头,两人仿佛会意了一般笑了笑。
“另一方面正好带带我的新助理,这位可是N大的高材生。”汪岳说着,手搭在了苏哲聿的肩上,轻拍了几下,苏哲聿便笑道摆脱多关照。
在门口客套寒暄了好一会,汪岳才带着苏哲聿往一旁转进了会见区。
走进会见区是狭长的走廊,似乎是n市某个老建筑改造的,红砖楼和梧桐树很是古朴,有的房间门没合上,苏哲聿依稀看到一个警察背对着他们,猛拍了一下桌子,让他对面一个很干瘪的男人老实说话。
还有人被押送着从自己身侧擦身而过,脚链发出沉重的碰撞声。
苏哲聿顺着那个人来时候的路看,看到几个老人哭得不能自抑。
“也不知道是死刑还是无期。”汪岳也看了一眼,轻飘飘地评论了句。
身侧的一幕一幕好似转场一般飘过,苏哲聿跟着汪岳的步子往前走着。
他手里还捏着那张通行证,不知为何,好像有些被汗浸湿了些许。
不仅是手心,自己浑身都在冒汗,是冷汗。
越往前走,前几天汪岳把他叫到办公室的情景越清晰得重新印在眼前,汪岳和自己说有个刑辩的案子希望他可以跟一下。
卷宗上只有几条简洁的案件信息。
事发在n市,前不久刚在s市落网,证据确凿,涉嫌强j女童和涉及儿童淫hui视频的交易。
“法律援助吗?”苏哲聿问道,汪岳却摇摇头和自己说着一场一定要认真打,他会亲自接。
实在是巧合......
苏哲聿捏着通行证的手微微颤抖着,走着走着,止住了步子。
其实昨天约上单子淮去爬山,苏哲聿就是想问问单子淮,如果单子淮觉得不行的话,他就拒绝汪岳的工作安排,实在不行就离开这个事务所。
但是单子淮却很理解他的工作,也告诉了自己他的工作本来就是为了无限接近公平和正义。
无论是站在哪一端,只需要记住初心,就能让法律和审判天平趋于最好的平衡。
所以律师,一定要维护自己当事人的权益,无论当事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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