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然倒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她把老虎布偶抱更紧些了,额头上有些细密的汗水。
单然有和哥哥单子淮一模一样的眼型,睫毛很长,下垂的眼角显得很乖巧。
小姑娘抬头问单子淮:“是不是我上次吓到他们了?”
“你只是生病了。”单子淮别回了头,继续用手电筒照着脚下的路,不急不慢地往前走着:“他们是真有病。”
单然跟在单子淮身边,一路走,一边踢着一颗小石子,老虎布偶随着她的动作,短短的尾巴一摆一摆。
单子淮和单然的家在这条狭窄的小巷最深处,像每一条幽暗径深的江南小巷一样,小巷用青石板铺路,因为时间久远凹凸不平,两侧是低矮的房檐,而后面新造的筒子楼,楼间距很近。
小石子被单然踹歪了,磕磕绊绊掉入了脏黄色的污水滩里,单然在原地停顿了一下,然后闷着头牵着哥哥的手继续往前走。
没有小石子哒哒哒的滚动声,小巷里静得可怕,只有闲言碎语好像放大的回音,在封闭狭隘的巷里游荡。
“他们以后怎么办啊,她哥不是明年就上大学了吗?”
“没结婚就带一个小拖油瓶,哈哈哈哈哈。”
单子淮把单然的手攥紧了些,和她说道:“你别去听。”
“可是哥,以后怎么办呢?”单然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什么以后呢?”
“你上大学的以后。”
单子淮没想到单然真的会想这种问题,笑了笑安慰单然:“我不去上大学,你放心。”
话说完,却没有想到单然是一副不可理喻的表情,抬头看着单子淮停住了脚步:“真的?”
“我确实不打算去高考了,然然。”单子淮实话实说道:“不然以后怎么办呢?”
单然虽然年龄不大,不过身处少年班这种天才小孩堆里,学历论的大道理一堆,听到了哥哥这句话立马反驳:“哥,你在说什么啊......”
“怎么了?”单子淮语气里是不容反驳的意思。
“你不要不去上大学,你不上学我也不上学。”单然也强硬道。
“好了,不闹了,回家。”单子淮不想再讨论这个,强行拽着单然往家里走。
单然却止住脚步彻底不走路了,使劲拉着单子淮不让他往前走回家:“你答应我,你快答应我。”
“单然,你是笨蛋吗?别不听话。”上了一天课再打完工接单然出院的单子淮实在是疲倦,脑子里嗡嗡的,没有太多耐心回应单然:“已经够麻烦了,你别闹了。”
话一出口,单子淮顿时后悔,但是说出口的话收不回来。
“不是的,单然......”
单然一直在拉扯着自己是手停滞住了,慢动作一般地垂下头,直到单子淮发现单然耸着肩膀在哭。
“单然,我们回家吧,明天去上学好不好呀?”
“我不想,我不去了。”单然忽然爆发出一声歇斯底里地尖叫,然后疯狂摇着头,拼命挣脱单子淮抱住他的动作,喊叫的声音逐渐变大。
“单然,冷静。”单子淮连忙紧紧抱住单然,防止她做出伤害自己的行为。
单子淮一直担心的就是这个,躁狂期时候的单然经常根本管理不住自己的情绪,他只能怪自己的口不择言。
“又发疯了,叫恁爹的叫。”
单子淮依稀能听到身后筒子楼里的骂声,但是他顾不上了,他一边努力束缚住单然的动作,一边从书包侧边摸索出一片药粒。
“乖,张一下嘴。”
单子淮把安眠药递到单然嘴边,赵霖配的安眠药剂可以快速镇定,如果在外面单然忽然无法控制住自己的冲动行为,单子淮会按照赵霖的要求她吃一粒迅速抑制单然的情绪。
单然的眉毛皱在一起,眼里酝着泪,额头上密密的汗往下淌。
单子淮强行把药塞了进去,再给单然递水喝,引导单然慢慢呼吸,一直等到她呼吸平稳了不少,才蹲下身子把单然落在地上的老虎布偶捡起来,放到单然怀里。
“睡觉吧,然然。”
单然已经在自己手臂上闭着眼睛,似乎是睡着了。
手里的手电筒被碰到了地上,咕噜咕噜地往前滚,带着一道晃眼的白光停在了一个人的脚边,那个人把手电筒捡了起来。
“这是......这是怎么了?”
单子淮抬头的时候愣了以下,不过错愕的表情没有留在他的脸上很久,又变成了一副淡淡的样子。
单然已经睡在自己肩膀上了,单子淮托抱着她站起来,他感觉自己脸上很烫,可能是因为很难堪吧。
怎么自己在河畔边上遇到了一群混混,苏哲聿就好像摔地上时候给粘身上了,怎样都能撞见他。
“我正好想过来找你......”此时苏哲聿也有几分尴尬,他挠了挠头,把捡起来的手电重新打开,照着单子淮脚下的路:“刚刚听到有声音,我还以为发生什么事情了。”
“你有什么事?”
单子淮的语气毅然是请你马上滚蛋的意思。
“早上时候好像把我的饭卡落在你那儿了。”苏哲聿解释道,边弯腰帮单子淮把散落在地上的东西捡起啦,似乎都是一些住院用的生活用品,还有一个斜挎包,上面写着“国青奥赛队”的字样。
“哦。”单子淮淡淡地应了一声,没有阻止苏哲聿帮他捡起单然的物品:“那一起走吧。”
苏哲聿已经换了一身常服,估计是从自己家里来的,白天来过一次,他明显已经认路了,轻车熟路地走在前面。
苏哲聿不常来巷里,S市河道众多,深巷蜿蜒,不过随着城市迅速发展,大部分原住民都搬进了小区高楼,只有一些外来务工或者怀旧老人还住在租金便宜的巷里或者破落的筒子楼。
苏哲聿家说不上多富有,不过倒确实从来没有接触过这片区域。
单子淮住的巷尾,门侧的垃圾桶似乎总是被忘记更换,味道不好闻,他抱着单然掏出钥匙打开了铁皮门,铁皮门发出沙哑难听的吱呀声。
不知道为什么,苏哲聿在一旁,一切不堪都好像放大了。
苏哲聿跟着单子淮走到白天刚刚来过的屋子里,白天时候没有觉得,晚上房间的局促和窄小似乎被放大了许多,但是屋内仍旧保持着整整齐齐的。
单子淮蹲下来解鞋带,苏哲聿注意到他的鞋带系了两个扣,扣成了一个死结,一手抱着单然,明显不方便解开。
“我来。”苏哲聿把自己手里的东西全放到桌子上,主动接手,单子淮犹豫了两秒,把单然递给了单子淮。
药效很猛,单然安静了下来,苏哲聿没有抱过小孩,笨手笨脚甚至不敢用力呼吸。
刚刚苏哲聿骑车停在路边的时候,正在纠结单子淮家在哪个巷口,忽然听到连续的女孩的尖叫,他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危险。
苏哲聿的饭卡就在桌子上,单子淮把它递给了苏哲聿。
“你妹妹……”苏哲聿的问题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接过单子淮递给他的饭卡,对方似乎很疲惫的样子,只能看到垂着的眼被浓密的睫毛挡着。
苏哲聿走到门口,看着黑黝黝的巷口,来的路上有单子淮打手电照着光,他没记错的话,这一路上各种泥水坑,被野猫扒翻了的垃圾,似乎还有肆意仰躺的狗屎......
简直就是活生生的地雷区。
“要手电筒吗?”单子淮这人虽然没什么人情味的,但是长期的打工和察颜悦色地生活让他很擅长一眼看出别人的心思。
“算了,这到时候万一你们晚上还要用呢?”苏哲聿来的时候也观察过了,这房子太老了,连独立卫生间都没有,要是晚上想去洗澡上厕所还得趟过这个地雷区。
“那么......”单子淮思索了一下,发现没办法了,才淡淡地说道:“那么我带你出去吧。”
单子淮并没有讨厌苏哲聿,但是他并不喜欢和人有过度的交涉,更何况他也不擅长去和人交流。这短短一天,和苏哲聿的交往实在是过于频繁了,他迫不及待想要对方早点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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