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然笑了笑,笑容很甜。
“哥哥,其实我有些别的事情想和你说。”说着,单然脸上的笑容忽然消失了一些,她盯着单子淮,目光很坚定:“你也许可以一起录下来。”
单子淮心里一惊,手不由地向下摸了一下口袋里的录音笔。
第39章 眷顾
单子淮大概明白为什么那天自己的录音笔无缘无故地出现在桌子上了,单然摸到之后听完了也没藏起来,放在桌子上似乎就是想暗示自己听到了。
但是单子淮当时一心想着要去苏哲聿家过年,没有细思。
他没有完整地再过听一遍录音笔里的内容,甚至光是回忆一下万有福的声音便感到极端的厌恶。
他总能回想到在狭隘的小巷子,把锐利的刀片架在对方的脖子上,刀片抵在脖子上的手感是极端的柔软,原来人很脆弱,不仅仅是肉体,心灵更脆弱。
单子淮找了一个数码相机,放在桌子前打算录下单然的指证。
数码相机很久没用了,开机之后会发出令人头疼的电流声。
单子淮拍了拍相机,电流声微弱了些许,然后才抬头问单然:“单然,你是不是听完了呀?”
语气斟酌又犹豫。
“嗯。”
单子淮心顿了一下,他实在不希望单然听这些内容。
“叔叔有些话说谎了,对吧。”
“但有些是真的。”单然的回应冷静到令单子淮有些心疼。
“那单然现在愿意谈一谈,当时发生了什么吗?”
见单然点头了,单子淮点了开始录像的键。
“挺早之前,叔叔就会把我叫到他的房间里,最开始的时候,只是会摸我身上,肚子或者腿那边,我很害怕,不过他说这个是很正常的,只是想看看我身体有没有问题。”
“后来我意识到了事情好像有些不对,但是他不让我告诉你......”
“……他对我做了一些,很疼的事情,还让我穿上奇怪的衣服,拍视频。”
……
慢慢回忆到这里,单然目光涣散了一些,单子淮连忙蹲到了单然面前,伸手轻轻摸了摸单然的头:“我们不想了,好不好。”
单然点点头,似乎还挺平静,单子淮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些。
当时刚刚报完警的时候,取证的办案警察几乎是强迫性地要求单然回忆讲述那段不堪的事情,导致单然每次回忆都会陷入精神奔溃。
去年暑假时候,可能也是不甘心吧,单子淮再尝试引导单然做一次指证,结果单然发病住院了一整个假期,靠着很大剂量的镇定剂才安静下来。
单子淮紧紧攥着单然的手,生怕她呼吸又急促起来,所幸没有发生什么。
“为什么不告诉哥哥。”单子淮没忍住,问出了这个他一直很愧疚的问题。
“哥哥要中考了。”单然回答道:“我怕耽误你,更怕被哥哥讨厌,我就没敢说……”
单子淮愣了一下,他想过无数原因,但是没想到单然这么有意识地隐瞒。
“我没有爸爸妈妈,但是有哥哥,那也是一家人。”单然的眼神聚集到了一点,小姑娘和自己一模一样可爱圆润的眸子盯着他:“那时候叔叔还说,你会不要我的,因为......”
“那个人的话,你一星半点都不要听进去。”单子淮表情严肃地打断道,把单然拉到自己身边:“永远都是一家人,单然,不管发生什么。”
相机被单子淮摁了暂停键,微弱的电流声消失了,单子淮站起身子,把相机和录音笔放在一起:“单然,你肯定知道我们可以用这些证据去上诉。”
他顿了顿,继续说:“我们也可以不管他,那么今天是我们最后一次谈论以前的事情了。如果我们去上诉的话,不仅可能没有结果,而且会需要单然一遍一遍地回忆这些事情。”
“哥哥想怎么样?”
“哥哥听单然的,单然愿意我就去做,不愿意就不做。”
=
院子外的铁门被敲响的时候,单子淮在厨房忙碌,冬天天色暗得早,已经有很淡很淡的夕阳白灿灿地投到厨房里了。
单子淮翻出了先前买的五花肉,寻思着给自己找点麻烦,做道单然爱吃的。
敲铁门的声音居然还带点节奏感,单子淮抽了一张纸擦了擦湿漉漉的手,心里大概知道是谁来了。
果然听到苏哲聿很亮堂的声音,和单子淮说自己进来了。
和苏哲聿一同进来的还有那只不好看的花脸猫,自从阿婆去世了之后,喂它的人少了一个,花脸猫审时度势,对单子淮的态度也大转弯,而单子淮向来吃软不吃硬,便无奈好吃好喝地供着。
花脸猫绕着苏哲聿嗷呜叫,苏哲聿附身想去摸,又被猫咪逃掉了,它一个劲想往屋里钻。
屋子里肉香扑鼻。
苏哲聿也循着香味抬头,见到单子淮站在门边,身上穿着一件他从没见过的蓝白色外套,看上去像是校服。
单子淮穿任何衣服都显得宽落落的,攥紧袖口,瘦小的身子躲在衣服后一般,总给人一种有些好欺负的印象。
“你来干嘛?”
但是单子淮一开口,那种印象就一扫而光了,平淡的语调,面无表情的神色,一尘不变的惜字如金。
“单然呢?”苏哲聿左顾右盼着,边从自己的斜挎包里套出一个整齐折叠的老虎帽子:“上次单然戴着多可爱,今天路过没忍住买了。”
“出去玩了。”单子淮想到单然小年时候被苏哲聿强迫戴上这顶“幼稚”的帽子,整张脸都写着抗拒,有点想笑,指了指椅子背示意苏哲聿放在上面。
“顺路来的,正好去给我妈寄点药。”苏哲聿把邮寄的回执露了一下给单子淮看:“我妈前几天给我发消息,说她这次出差那地方配不到常吃的胃药。”
“你妈在哪呢?”
“藏市那边。”
“那可够远的。”西北对单子淮而言是个很远很远的地方,他认识的世界几乎只局限在南方这个小城市里,很难想象远方的模样。
单子淮低头看到了一眼回执单上的内容,不是先前配的中药,换成了一种他不认识的西药。
好像比之前严重了。单子淮心里想着,但是没有说出口来。
房间太小了,厨房里的香味轻易地溢满了整个房间。苏哲聿刚刚就来了兴趣,此时更像好奇的大狗抬头嗅了嗅:“你在烧饭吗?”
“对。”单子淮身上确实套着曾经的初中校服当罩衫,转身就能露出兜帽下面的学校名字。
不需要单子淮邀请,苏哲聿主动跟着单子淮进厨房,因为实在过于窄了,没法同时待下两个人,他便扒着灶台边的冰箱,半个身子探出来看单子淮把浸在开水里的五花肉拿出来切开。
五花肉似乎被炸过了,有股子焦香,皮上有漂亮深红的褶皱。
“这是什么菜呀?”苏哲聿眼里放光,感觉单子淮会烧的东西看上去还怪有水准的。
“扣肉。”单子淮把切下来的厚片捏起,在苏哲聿面前晃了晃:“做梅干菜扣肉的。”
“好香。”苏哲聿有些浮夸地吸了一大口气,把单子淮逗得嘴角微微上扬。
不过他没有声响,只是转过头去,继续把肉切好,放到边上先前准保好的酱料里用手搅拌着,边搅边关心刚刚就想关心的问题:“你妈妈胃病严重吗?”
苏哲聿摇摇头:“糜烂性胃炎,但是也是一年多前检查的了。”
说到这里,苏哲聿语气没有先前那般活跃了,轻轻叹了口气:“她太辛苦了,而且总是要应酬。”
单子淮听了这话,目光从色泽均匀的肉料移到苏哲聿脸上,有点哑言,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张了张嘴,努力想说点什么安慰下苏哲聿。
“我可以蹭饭吗?”结果单子淮还没开口,苏哲聿便先出声了。
果然苏哲聿从来不会让空气有凝固的机会,此时笑嘻嘻地一脸坏主意样子:“太香了,收留我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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