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一切都计划挺好的,结果中午的时候老张那边突然打了通电话过来。
大周末的,又是这个点,时允在看见屏幕上那一串号码时心里就蹦出了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老张在电话里对着自己一顿诉苦,说是原本明天要上网站首页的一部宣传短片,今天突然被曝出来其中出镜的一位文旅部领导被上面请去喝茶了,现在正是十万火急又极其敏感的时候,让时允今天之内无论如何得把有关那位领的镜头剪掉。
事关重大,他怕时允干活的时候不细心,临挂电话前还特意强调说这可是主编亲自吩咐的,让人打起一百二十分的精神重视起来。
时允原本想着就是个小短片,剪出来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结果谁知道最后的审核流程这么负杂,老张审完了主编审、主编审完了还要发给上面的领导审。
这一忙,竟是直接忙到了晚上。
其间禄鸣有发来两条催促的消息,都被他用“马上”两个字给对付了过去。
到最后时允关电脑收拾了工位,再去花店取了花,赶去饭店的路上却是接到了禄鸣的短信:【我老婆说闺女突然发烧了,我现在得回家。临熙他们几个去对面的台球厅了,你一会来了直接过去就行,咱们改天聚。】
禄鸣有正事要忙,时允自然不好拉着人多寒暄,只简单说了个“好”,将手机收回了兜里,给司机指了指路,让对方把车停在粤珍轩对面的那条路上。
台球厅的包间大多都是敞亮着不关门的,时允沿着一楼一间一间地找过去,最后在其中一个套间里没看见许临熙,倒是先发现了池屿的身影。
多年不见,池屿还是理着个寸头,那副随性中带着点正经的老样子。
倒是江书然,架着副框架眼镜看上去文绉绉的,身边还陪着个比他个字高的美女,跟以前的反差着实有点大,要不是听他说话的声音熟悉,时允差点没认出来。
站在走廊上敲了敲门,时允手里捧着花,眼见着屋里的几个人齐刷刷朝自己望过来。
池屿眼睛尖,最先把他认了出来,皱皱眉问道:“你怎么在这儿?临熙叫你来的?”
“我没有。”
冷冽的声音从里间传了过来,时允寻声望过去,只见许临熙穿着一身宽松的牛仔服,手里拿着球杆,慢慢悠悠走到了球案旁。
禄鸣给自己助攻了这么一把,虽然是无意识的,但时允也不能转眼就把人卖了。
但他估计许临熙能猜得出来,没多解释,走上前笑了笑:“我不请自来,今天不是你过生日么。”
说罢捧起自己手中的花,抻直了胳膊递到许临熙面前:“哥,生日快乐。”
他这边刚一说完,紧接着身后就传来了一声轻呵:“真有脸。”
时允手架在半空中就这么僵僵地举着花,许临熙像是没有听到人说什么一样,垂眸弯腰,目光落在台案的一颗红球上。
他将球杆架在左手凹起的虎口上,视线定焦,台案上“嘭”地传来一声脆响,白球沿着既定的轨道撞上方才那颗红球,两颗球一起落入了洞中。
“诶你用这么大劲干嘛,这可不像你的水平。”
说话间,江书然已经走到了球袋旁,将方才那一红一白两颗球一起抓了出来。
池屿走上前,手里也拿了一根杆子,对着人调侃:“对手失误的时候就是翻盘最好的机会,看我的。”
“你一边去吧你。”江书然摆好球将他挤到了一边:“半瓶子晃当的家伙,让我来。”
江书然一说要打球,旁边那看上去像他女朋友的妹子也跟着凑了过来,许临熙让出了位置站在一旁观战,几人说着笑着,只有时允一人捧着花、像尊雕塑一样尴尬地站在那儿。
时允知道自己不招人待见,淡淡一笑也没在意,兀自走到了墙边的高脚桌旁,把花小心翼翼靠在了那儿。
手还没落下,一道声音便从身后传来:“花拿走吧,你放那儿一会就被清洁工当垃圾给扔了。”
“池屿。”
江书然用胳膊肘撞了撞池屿,提醒他还是别闹的太难看。
池屿满目的不在乎,低头“哼”了一声:“早知道有今天,当初……”
“咳……咳……”
江书然阖拳罩在嘴边,重咳了两声往许临熙的方向使了个眼色。
见人沉着一张脸、眸光掩于灯光下的阴影里周身的气场冷凝,池屿虽然心里不痛快,但也只能闭嘴,最后双臂环在胸前靠在了墙边。
时允望向许临熙,在脑子里组织了一下语言,缓缓道:“我是真心想来给你庆祝生日的,本来下午能早点过来,结果单位那边临时出了点事,一直耽误到现在。”
见许临熙全程沉默着没说话,一直这么僵持着也不是个事,江书然左右看了看,从中转圜了一句:“谢谢你的好意,要不你把花留下,人还是走吧。”
时允始终觉得只要许临熙不发话赶自己走,那就是还有余地,于是干脆脸皮厚了一把:“我要是不走呢?”
听见他这么说,池屿不屑瞟过来一眼,无奈呵了一声:“真有你的,我们跟这儿打台球呢,你又不会,凑什么热闹?”
说着顿了顿,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眯眼笑了笑:“这样吧,看见案子上剩下那几个球没?”
他说着冲桌案中央扬了扬下巴:“我也不为难你,要是能一杆清台,也算你小子有两把刷子,今天就勉强让你留下来。”
“要是不能……拿着你的花,哪来的回哪去,出门左拐哥几个就不送你了,怎么样?”
池屿嘴上说着不为难,仔细一听,其实句句都透着为难。
时允不会打台球,这是他们几个都知道的,就五年前那点三脚猫戳杆的功夫,还是江书然和许临熙临时教的,根本上不了席面。
江书然听出了这话里的玄机,笑了笑,也忍不住跟着调侃:“池屿,你现在怎么越来越损了。”
反观时允这个当事人,倒是一脸的淡定,低头抿唇想了想,抬眼看过来:“池屿哥,你说话可得算话。”
“那必然。”池屿道。
时允没多犹豫,脱了羽绒服外套搭在椅子边,拿起球杆就走向了桌台边。
桌上这局堪堪进行到一半,连带着白球一起,至少还剩下六七个没进洞的。
时允弯腰伏在案上,眼神中丝毫不显慌张,伸手时刚好露出了胳膊上的护腕,睫毛眨了几下,又将视线收了回来。
他拿捏着出杆的力道,杆杆沉稳,一球打进又沿着桌边继续寻找角度,也就是几分钟的功夫,就这么把桌上剩下的那些个球,全部打进了洞中。
伴随着最后一个黑“8”落入球袋,身后适时传来了一声:“我靠……”
时允站起身,将球杆靠放在墙边,这才不紧不慢看向许临熙:“你当时教过我之后,我在国外这些年,有自己练习过。”
许临熙眸光转了转,单手摁在桌边盯着方才入洞的几个球袋,若有所思沉默着,看样子也是没想到他真的能一杆清台。
池屿遵守约定,之后的时间里没再说过一句要赶时允出去的话。
但即使留了下来,时允也依旧是孤零零地一个人站在旁边看着,没人愿意带着他玩。
渐渐地,他也学会了自己给自己找点事干。
看谁杯子空了就人把水添上,一局结束的时候帮着摆摆球之类的,倒也挺自在,偶尔插得上话,还能跟江书然和他女朋友不痛不痒地聊上那么两句。
最近一局打完的时候,江书然憋不住了说自己要去趟洗手间,刚好池屿这边也急着去放水,两人便勾肩搭背一起出了门。
江书然女朋友还在边上坐着,当着人家女生的面,有些话说了终归是不方便。
许临熙想了想,顺手从椅背上捞过自己的大衣和时允的羽绒服外套,看上去也是要出门的模样。
临走到门口却回头望向了时允,递过来一个眼神,对着人淡淡道:“你跟我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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