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隔着镜片他清楚地感觉到了燕云指腹按压在眼上的感觉,过于私密又过于难言的感觉让他平生第一次难以克制地夹了夹大腿。
他无法描述那是什么感受,灵魂仿佛都在这一刻战栗。
直到燕云把手拿开,林凤鸣才意识到自己戴上了。
“适应一下。”燕云短促道,“我去洗个手。”
而后他不知为何有些急促,逃也似的转身进了厕所,半天没有出来。
林凤鸣坐在燕云的桌子前,对着那张镜子眨眼适应,余光却忍不住瞟向对方的桌子。
这似乎是他第一次进燕云的宿舍。
燕云的桌子一如既往井井有序,比林凤鸣那张桌子整洁不止一个量级。
看到这里林凤鸣突然想起来燕云的洁癖,他忍不住看了一眼周围剩下的三把椅子,这才明白这人刚刚为什么一直站着,居然连舍友的椅子都嫌弃。
他突然感觉有点想笑,那点所剩无几的气也烟消云散了。
燕云洗完手终于从厕所走了出来,林凤鸣瞟了他一眼:“这么慢,去厕所吃夜宵了?”
燕云闻言一愣,反应了三秒才意识到对方在跟自己开玩笑,随即两步走过去往桌子上一靠:“不生气了?”
林凤鸣没想到他居然会直接挑明,一时间没想好该怎么接话,抿了抿唇欲盖弥彰道:“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燕云低头看着他:“因为我刚刚在操场说的胡话。”
“胡话?”林凤鸣对着镜子看自己的眼睛,“不是真心话?”
“你想让它是真心话就是真心话……”燕云道,“你想让它是假的,它就是假的。”
屋内只有他们两人,灯光明亮,气氛却暧昧得仿佛要凝成实质。
林凤鸣垂眸没有回答,半晌顾左右而言他道:“我想把隐形眼镜摘了回去睡觉,明天还有早操。”
没有正面回答,燕云眼神暗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站起来走到他身边:“像戴眼镜一样把眼睛撑开,然后用另外一只手的食指和中指,指腹用力一捏就出来了。”
这对于初学者来说简直就是恐怖故事,林凤鸣忍着不适试了两下,指甲差点碰到眼球上,动作一下子就顿住了。
燕云见状连忙道:“我先帮你去一次,你先感受一下。”
林凤鸣停了动作抬起头,两人还是刚刚的站位和姿势,然而戴的时候好戴,去的时候这个姿势却怎么也不好去。
燕云个子又高,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弯腰弯了半天,林凤鸣看着都累,他忍不住抿了抿唇道:“我站起来你坐着吧。”
说着不等燕云拒绝便站了起来,然而两人位置颠倒后反倒更不顺手了。
镜片取不下,林凤鸣脑海中滑过了数个之前看到的新闻,燕云看出了他的顾虑,松开手蹙眉看了他片刻后突然严肃道:“这样不好动作,你转过去坐我腿上,看着镜子别动。”
燕云的语气实在是太严肃了,再加上隐形眼镜半天没取下来林凤鸣也有点担心,于是他下意识转过身按对方的要求坐在了对方的怀里,然后他就彻底僵住了。
炙热的腹肌隔着布料烫得他后背发麻,燕云搂着他的腰微调了一下他的坐姿,而后一手掰开他的眼睛,一手去碰镜片。
两人靠得实在是太近了,对方的呼吸甚至都扫到了林凤鸣的耳根,他忍不住瑟缩了一下,睫毛控制不住地轻颤。
“别动。”身后人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哑,“很快就好,忍一忍。”
毫无经验的林凤鸣听到这话不知为何有些口干,他完全搞不懂此刻为何会有这种感受,但还是听话地忍着颤抖睁大了眼睛。
有力的手指压在眉骨间,半边身体都被身后人抱在了怀里,林凤鸣几乎没什么感觉,眼镜便被人从眼睛中取出来了。
然而取出一边眼镜后,燕云的手却并未从他脸上抬起来,反而顺势滑到了另一只眼睛上,动作间不像是在给人正经地戴眼镜,反倒像是在抚摸爱人的脸庞。
林凤鸣僵在他怀里一动也不敢动,眼睛听话地看着镜子,仅摘掉了一只镜片的双眼看东西一边清晰一边模糊,但他还是清楚地看到了燕云从他脑后露出来的,宛如捕食者一样充满侵丨略感的眼睛。
那一刻林凤鸣控制不住想移开视线,连灵魂仿佛都在战栗。
当左边的镜片被摘掉后,他立刻低下头撑着燕云的胳膊想站起来。
然而角度改变间,林凤鸣突然碰到了什么,他反应了三秒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随即愕然地睁大了眼睛,正在收拾镜片的燕云也明显一僵,屋内瞬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安静。
林凤鸣抿了抿唇,低头一言不发地坐在对方怀里。
他侧着脸,因为刚刚频繁触碰眼睛的缘故,眼角有些泛红,眼底还带着水意,从燕云的角度看过去一清二楚,他瞬间呼吸一滞,原本想冷处理的躁动非但没随着时间消下去,反倒愈演愈烈了。
林凤鸣实在忍无可忍,抬眸瞪了他一眼:“……你不是说你是直男吗?”
燕云沉默了三秒,开口时还是有些哑:“对其他人是,对你不是。”
“哦。”林凤鸣根本不领情,闻言冷笑道,“面对其他人的时候喜欢姑娘是吧?”
燕云自己给自己挖坑,刚想解释,林凤鸣却一把甩开他的手站了起来,甚至还故作镇定地看了一眼:“好好冷静冷静你没出息的样子,等会别吓到你室友。”
言罢扭头就走,看起来丝毫不慌,唯独耳根的红暴露了他的内心。
大一的回忆历历在目,林凤鸣想到这里忍不住看了燕云一眼,戏谑道:“直男还能对着最好的朋友起反应,倘若没那件事,你打算和我拜把子吗?”
黑历史再次被翻出来,燕云清了清嗓子后也没恼,反而认真地思考了片刻,道:“应该会晚一点表白,但总有忍不住的一天。”
林凤鸣对这个答案有点不满,眯了眯眼道:“晚一点是晚多久?”
“一年或者两年,等到大学毕业也不是没可能。”燕云深吸了一口气,“我当时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想冲动地直接说出来,可我又害怕你会拒绝。”
林凤鸣没说话,只是停下脚步,蹙眉看着他。
“那种冲动随着我们认识时间的变长,越发加剧,但恐惧也油然而生。”燕云并未将自己塑造得多勇敢,反而承认了当时自己的怯懦,“和你在一起越久,越期待关系的改变,却又越害怕改变。”
林凤鸣闻言理解了燕云当时的想法,然而并不赞同。
对于林凤鸣来说,如果他想要一段关系发生改变,对方却不愿改变,那不如就此结束,战战兢兢的粉饰太平还不如一刀两断,就此相忘于江湖。
“照你这个说法,”林凤鸣转身牵着他继续在校园中漫步起来,“假如我们是青梅竹马,你怕是这辈子都不敢表白了。”
燕云呼吸一滞,随即道:“那也未必。我时常在想,假如我们早认识十年,在你小的时候我求着我爸妈把你带回家养大,你是不是就不用受那些苦了。”
林凤鸣一怔,这话燕云从未和他说过,他忍不住抬眸看向对方,抿了抿唇道:“……你是想听我喊你哥哥吧。”
燕云勾了勾嘴角,颇为不要脸道:“是啊,从小把你养大,哥哥说什么就是什么,肯定比现在坦诚多了,我一走就抱着腰撒娇说哥哥快点回来——”
林凤鸣被他几句话说得头皮发麻,当即冷笑道:“你想的到挺美。倘若真是和你一起长大,怕不是某人天天晚上黏着要一起睡,烦都烦死了。”
话虽这么说,两人心中却都忍不住想象,假如林凤鸣真的被云英或者燕九州接到家中养大,或许他真的会更加自信,也更加坦诚。
不会有人因为他多吃了原本属于哥哥的几块肉就凶他,也不会有人拿了他好不容易存起来的零花钱去给父母买帽子,更不会有人逼着他起早贪黑地照顾哥哥。
“哥哥”这个称呼,会从让林凤鸣一听就厌恶的存在,变成有求必应的代言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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