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就这样扬长而去。
侧身坐上车,很快手机亮起一条白轩逸的信息。何意羡这时对司机说话都是温柔的:“慢点开。”
他这样做,是不想给某些人再招仇恨了。何峙是个有脾气的男人,他比谁都明白。他自己丝毫不害怕和何峙掰手腕,但白轩逸,就没必要了吧?
何意羡坐的副驾,脚边碰到一只礼盒。他想他的记性是越来越差了,这是人家送他的一块博物馆级的西泠印泥,虽不值钱的玩意,但转手给附庸风雅的江老,不正好么?他怎么忘了呢。拆开来看,色泽鲜红,略带紫艳而沉着朴厚,心情使然,居然毫无目的地抹了一指。
他没回家,按照短信,目的地是警局。到了地方,代驾下去,何意羡独自在车里等了一会。
终于窗外出现个活人。何意羡没好气:“地下党接头都像你这么慢,解放旧中国他妈开的是拖拉机。”
“临时有事,处理一下。”站外面是白轩逸,“下车。”
何意羡开了车锁,但没动:“何峙说杀人案有新线索,你最好别等他的嘴来告诉我。”
白轩逸默认:“没有正事,我为什么找你。”
这一晚的表情大大用错了。白轩逸还继续说着人嫌狗厌的话:“下来。”
“非工作时间,公务请借调别人。”何意羡阴阳,向后一仰,“绑着动不了。”
窸窸窣窣的声音,不知道他在干嘛。车窗有防窥膜,白轩逸看不见。
白轩逸会意,拉开车门俯身探进去,去帮他解开安全带。高大的身体把何意羡完全笼罩,一瞬间距离很近,近得动物间交往的费洛蒙呼吸可闻,接着白轩逸脸颊一软——啾。
何意羡笑,拉住他的领带拽近,落个第二个啄吻:“正事?哥对吗?”
“忙正事?嗯?”啾。
“这么喜欢正事?白轩逸?”啾。
啾啾,啾,啾啾啾啾啾。非常快乐的亲法。
市公安局应急指挥中枢全天24小时专人值班,最近凶案频发,更是大加人手。听到白轩逸脚步声,连忙精神抖擞。早就听说这位白副检察长的气场太强足够凝成实质,可以将贪官污吏一眼打入地心,但望到他真人英俊逼人的脸时,一众干警思维全部脱线。
孙队正在监控大屏前守着,最后一个回的头:“你看这——白队你……扫黄去啦?!”
副局长连麟是白轩逸的老同学老战友,嘴角抽动也只敢婉言:“白哥,现在夜生活这么野的吗……”
唯一敢大胆开腔的是个后勤老大妈,震惊失色:“喔唷,阿嗲阿勒娘哦……!”
方言,意思是这位朋友,牛逼吹到天上去了。
此时此刻,何意羡正在警局洗手间里肥皂水狂搓嘴唇,那印泥太不好洗了,估计不用酒精这颜色下不去。
但想到金光闪闪的人民公仆白副检察长脸上一串香艳无比的唇印,绝妙的是,这人估计到现在还浑然不知,还在那光伟正呢——值啊。
第27章 废垒秋风销战骨
============
刺耳的警笛撕开不安的夜晚,刑警队员说:“队长,命案现场的照片传过来了。”
孙队:“快投到大屏!”
图片播映,这场面刺激得众人从骨子里往外地打颤——一个男人倒挂着吊在一棵椰树上,他脖颈被割开,脑袋下方放了一个盒子,从他颈中流出来的血,全都洒在这盒子上。脸上被泼了硫酸,糜烂程度很高。
刑侦科队员说:“根据现场DNA分析比对结果,受害人就是三天前杀害证人的凶手,也是佘山银湖别墅狙击事件的犯罪嫌疑人。”
短短几个昼夜,凶手就逃去了和这座城市隔海相望的一座无人岛上。刑警队员出海追凶,到场的时候,等待他们的却是一具冰冷恐怖的尸体。
白轩逸把屏幕图像切换成地图。孙队手点鼠标,这地图上又出现一个大红圈。红圈像气泡一样来回飘动,只是它飘动时有个规律,一定跟某三个小区域有接触。孙队说:“除了在海上活动,凶手在这红圈遮盖范围内居住的概率很大,这些区域是我们未来重点要排查的对象。我们只要顺藤摸瓜,保准能挖到更多的消息,但是涉及到需要泰国警方的合作援助……”
白轩逸说:“现场有目击者吗?”
孙队叹气:“有一个。但没想到是个哑巴,只会咿呀咿呀的叫唤,傻兮兮的字也不认识。”
扑朔迷离的凶案将整座城市拉入一团死亡的黑雾中,连麟的眉毛拧成一个大疙瘩,他忧心的就是这个方面:“既然罪犯已死,再也调查不出什么了,上头也没特意催促什么,但是如果真要把情况公开报道出去的话,公众压力一定很大。”
制定行动方针后,白轩逸回到办公室。档案橱窗打开,他把牛皮纸材料袋上“2·23恶性凶杀案”的标签,换成了“2·23特大连环杀人案”。
何意羡把胃都吐空了,饿得直泛酸水。看他进来,怨声载道:“连夜薅人加班,就拿盒饭打发。真的,别讨老婆了,姑娘跟着你是净过苦日子。”
但他还是动筷子了,并且看到白轩逸干干净净的侧脸,问道:“哪有酒精么,汽油也行。”
白轩逸把拆了半盒的酒精棉片放他桌上,还有打印出来的照片,极富视觉冲击力,但没耽搁何意羡吃饭。
刚刚远程听了他们的内部会议,何意羡很平常地说:“不就是人死了,又一次黑吃黑么。特地把我喊过来,你是觉得稀奇在?”
白轩逸把照片翻过来,另一面赫然是一枚佛牌。
佛牌是泰国独有的一种佛教护身符,人缘鸟、掩面佛、哈努曼或者象神等题材比较常见。但这上面绘的却不是天神法相,而是一个兔头牛蹄人手的恶鬼,可能也是守护神的一种,随佛闻法欢喜奉行,但第一眼绝对狰狞可怕。
白轩逸说:“你不认识?”
何意羡明明跟中了定身术一样,一动不动的,却还是道:“我不认识。”
白轩逸道:“你曾经担任辩护人的一场凶杀案里,这种佛牌,在证据链的每一环里都出现过。”
何意羡慢慢摇着头,移开了目光笑道:“哦,是吗?但是我办过那么多案子,一脚深一脚浅的谁记得住?”
“八年,你累计一共出庭四十三次,成功做过二十九次无罪辩护。但是只有那一次你一定忘不了。”白轩逸看着他。
“八年前,纽约州。你的职业生涯那时候刚刚起步,却选择一桩众口一词的铁案作为处女秀,从介入的第一天就开始朝气蓬勃地着手反击,和倒向一边的舆论短兵相接。你坐上辩护席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警探落入你挖好的陷阱里,栽赃他们殴打疑犯强取口供,在法庭上大张鞑伐说他们是说谎者、偏执狂,不折不扣的破坏法律的人,并且抨击一位警员的种族主义思想。你连续驳倒三个证人,甚至说受害者年迈的父母是一对骗人的魔鬼,而凶手斗篷上溅到的血迹只不过是切面包时割伤了手指。你一个人的出现,导致一个礼拜,陪审团出现严重内部矛盾;一个月,控辩双方力量天平发生扭转;三个月检方一败涂地,你就这样在众目昭彰下把铁案翻成人情案,让被告在九项一级谋杀罪的指控中,当庭无罪获释,你让全球见证了美国的司法如何姑息养奸。何意羡,我记得有没有错?”
任他说什么,何意羡都一概坦然受之,甚至鼓了两下掌:“原来白副检察长的嘴也会吹彩虹屁,很精彩,很动听。”
白轩逸直视他道:“但是这并不是你愿意承办的案件。”
“异想天开。”何意羡垂眼下意识摆弄钢笔,“你知道我赚多少?按照我当时拿的时薪来算,从你进门到现在,你该付我五万美金。”
白轩逸却坚定道:“你根本不是爱财,也不是嗜权。不然为什么打完这一场卓越非凡的世纪官司后,你会去做整整两年的司法救助律师,专门帮助社会底层的刑事案件被害人,分文不取。两年过后,你又颓靡了两年,与社会脱节,后面才是你回到国内的事情。”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