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其实本来没有抱多大希望的,但还是按大叔说的那样, 无论人多人少, 都排他那一个窗口。”
“结果……”郁辛说到这, 看向傅恒郢,他的眼角带着笑意,“你猜怎么着?”
“我猜?”傅恒郢轻笑一声,配合着郁辛,做出若有所思的模样,半响后缓缓说:“我猜,从那以后,无论早晚,你每次都吃到了糖醋小排。”
郁辛笑了,很高兴的模样,“猜对了。”
看着郁辛这副模样,傅恒郢也跟着笑了。
傅恒郢很喜欢看郁辛笑的样子,每次看到,他都打心底觉得高兴。
比自己高兴还要高兴。
这般高兴着,傅恒郢无端想起了件事,记得刚与郁辛结婚的时候,他每天除了工作,给宴枢安排最多的任务,就是为郁辛添置东西。
那时候宴枢曾说:“老板,按现在年轻人的说法,你这样,像是恋爱脑。”
傅恒郢和宴枢共事多年,早已不是单纯的上下属关系,宴枢这人做事一板一眼,但其实是个内心极其丰富的人,偶尔忍不住了,总会蹦出几句内心戏。
每次他自己说完吓一跳,傅恒郢听着倒是觉得有趣。
在听见“恋爱脑”这个词以后,他上网查了一番这个词的意思,琢磨了许久,在下班时将宴枢叫进了办公室。
他对宴枢说:“我觉得你说的对。”
傅恒郢也觉得自己是恋爱脑,但他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好的,相反,他很享受。
享受爱郁辛的每一刻。
……
过了初五,医院就渐渐忙了起来。
大概是那天郁辛的提醒起了效果,顾淮这几天看见郁辛都是绕着走,不再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初八那天,郁辛正在上班,同事忽然过来跟郁辛说科室外面有人找他。
郁辛当时还在想是谁,走出科室到电梯口,就看见许久未见的徐爱兰。
这是他们两母子中秋节以后的第一次见面。
郁辛看见徐爱兰一愣,他没有料到来人会是徐爱兰。
毕竟,他的母亲,哪怕是读书时开家长会都鲜少出现在他的班级,专程去看他就更不可能了,如今工作了,郁辛怎么会想到,有朝一日她会到科室外找郁辛,手里还提着个保温桶。
这太意外了,于郁辛而言,比太阳从西边出来还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郁辛脚步微微一顿,站在离徐爱兰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不再向前。
他看着徐爱兰,没有主动开口说话,这里是医院,人来人往,人多口杂,郁辛不想到时候吵起来,闹得太不体面。
“郁辛。”徐爱兰看着郁辛,露出个有些僵硬的笑,她显然也不太适应以这样的面貌对待郁辛。
郁辛就更不适应了,徐爱兰的笑不但没有让他感到高兴,反而心里生出种不详的预感,让他下意识的抗拒,脚步往后退了稍许。
“你来有什么事?”郁辛收回视线,不去看徐爱兰,问道。
徐爱兰显然注意到了郁辛的小动作,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但不知道出于何种原因,还一直强撑着。
她抬步朝郁辛走近了些,将保温壶往郁辛面前递了递,“你不是喜欢吃我做的香芋蒸排骨吗?妈想着你很久没回家了,怕你想这个味道,做了些给你送来尝尝。”
听着这话的郁辛不由的拧起了眉头,心中的不适感愈发明显,他看不透徐爱兰到底在做什么。
要说怕他想念这个味道的话,郁辛这么些年吃到的次数其实也屈指可数,徐爱兰以前怎么就没送过。
不对劲,实在不对劲。
这种不知道对方要做什么的未知感,让郁辛全身的细胞都紧张起来,脑子绷着一根弦,总觉得一不留神就会掉入陷阱。
“我在上班,没有时间吃,待会儿就冷掉了。”郁辛对徐爱兰说,他不想接下徐爱兰的东西,所以选择了拒绝。
明明以前那么奢望的母爱,如今摆在他面前,他却是不想要了。
想到这,郁辛觉得这世界还真是奇妙。
时过境迁,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万物都在变化。
在此之前,郁辛怎么也没有想过,有一天徐爱兰会提着保温桶来看他。
但这件事,此时此刻却是真真实实的发生了。
“没事,保温着的,待会吃午饭的时候可以吃。”徐爱兰耐着性子对郁辛说,语气还是维持着温柔。
郁辛垂着眸子仍旧不去看徐爱兰,他摇摇头继续拒绝,“我今天带了饭了,你带回去吧。”
“郁辛。”徐爱兰显然有些绷不住了,她的语气变得不耐烦了一些。
郁辛听着这声,才终于看向徐爱兰。
谁知徐爱兰对上她的眼神,马上又变回了刚才那副温温柔柔的模样。
“郁辛,你一定要这样继续生妈妈的气吗?中秋节的事情,我都已经知道错了。”徐爱兰说,“你这样,妈妈很难过。”
听着这话,郁辛浑身都僵住了。
这些年徐爱兰做过的过分的事情,又何止这一件,但桩桩件件,徐爱兰都不曾说过一句道歉。
但今天,徐爱兰说她知道错了。
郁辛内心的某个地方被刺了一下,酸胀的疼痛。
他该高兴吗?郁辛想。
可他高兴不起来,因为他仍旧觉得,徐爱兰的道歉,背后还藏着什么目的。
他早已经无法相信自己的母亲了,哪怕对方承认自己的错误,说出一句对不起。
一个孩子,对自己的母亲没有信任感,这是一件何其可悲的事情。
郁辛看着徐爱兰,心中是说不出的疲倦,终是不想再多做纠缠,伸手接过了徐爱兰手中的保温桶。
“你早点回去吧。”郁辛说。
徐爱兰却是没走,反而说:“你已经很久没回家了。”
徐爱兰这话说的,就似一位疼爱孩子,整日期盼孩子归家的老母亲。
她这样的态度,若是对待郁幸,那显然是没问题的,但问题是,她此时此刻说出这话的对象,是郁辛。
这些年来,都不管不顾,不曾心疼过的郁辛。
郁辛心里愈发的不安了,他就似一个赌徒,一个数年来都在输钱的赌徒,当他终于倾家荡产已经死心的时候,赌场却忽然告诉他,他赢得了亿万财富。
这样的财富到来,并不会让郁辛觉得高兴,反而会觉得害怕,惶恐。
这不是应该属于他的,郁辛觉得。
“我以前也不怎么回家的。”郁辛往后退了几步,对徐爱兰说道。
如果他是猫的话,此时此刻应该全身的毛都已经立了起来,任谁都能看出他的防备和自我保护,但徐爱兰看不出来。
徐爱兰还在继续说着,“郁辛,我和你爸都很想你。”
“你偶尔也要回家看看啊。”
这样的话语快要将郁辛击溃,他盯着徐爱兰,强撑着让自己尽量平静,问:“妈,你今天过来,是为了什么事?”
“瞧瞧你这话说的,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了吗?”徐爱兰说着,话顿了顿,变得纠结起来,缓了片刻才继而说:“但也有一点别的事情。”
听着这话,郁辛心居然莫名的放下了。
原来比起自己的母亲有事情来麻烦自己,如今的郁辛更害怕的,是母亲真正的反省和纯粹的爱。
或许是他已经不需要那样的反省和纯粹的爱了,因为这些年来,他所经历的一切都是真的,受过的伤就算愈合了,也在心里已经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他或许已经豁达的接受,但却已经做不到原谅。
他希望他的父母永远都不要道歉和反省,因为那样,郁辛就不用去纠结是否原谅。
他只需要遵从自己的内心,不去原谅,就够了。
“什么事?”郁辛变得平静,连一丝慌张都不再有,淡淡问道。
“是郁幸,他最近变得有些奇怪,身体好像出了一些问题,我让他来医院他也不肯。”徐爱兰说,“郁辛,你是护士,对于这种事情,你应该会懂一点,所以我想让你回家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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