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祁年看着他,发觉心脏缓慢地涌起一股陌生情绪,让他总是惦记着喻修景疼不疼, 难不难受。
鬼使神差地, 徐祁年的掌心盖上喻修景后颈。
皮肤上带着微弱的汗意, 喻修景偏过头,也停下脚步。
“能告诉我是什么事情吗?”徐祁年手掌轻轻一收。
他看见喻修景咬了咬嘴唇, “晚上我告诉你好吗?”
“好, ”徐祁年看着他, 自然地收回手, “晚上来我家住, 我妈不会说什么的。”
下了晚自习他们一起回家, 喻修景一直出神地想着事情。晚上街上没有多少人,下了车走进小区,又上了楼,到要分开的时候,喻修景才想起和徐祁年说句话:“那我先上去,洗了澡再下来。”
“嗯。”徐祁年两只手放在裤兜里,抬头看着喻修景走。
等他爬了两级楼梯,徐祁年又有点后悔,跑过去抓了一下喻修景的书包带子。
“要是你不想说也没关系。”
喻修景回过头看他,微微俯视,在楼道一盏并不明亮的灯下,他的眼睛像蒙了一层纱的湖面。
“我没有不想说……”喻修景握紧拳头,“晚上我一定说。”
“哎……”徐祁年没抓住他,喻修景蹬蹬蹬跑上楼了。
喻修景洗了一个时间很长的澡,手上都起了浅浅的褶子。
热气弥漫的浴室让他想起自己在酒店的那几天,他反反复复地用沐浴露搓自己的脖子和掌心,身体像被蒸熟一样透着红。
明明脖子上什么痕迹都没有,但喻修景站在镜子前,还是会觉得仿佛有一只手掐着那里,只有想到这只手属于徐祁年的时候,他才会觉得好一些。
徐祁年会怎么想这件事情?
会不会觉得是他小题大做?
或者会不会从此认为这个圈子就这么脏,要是以后喻修景真的能去演戏,也会变成和他们一样的人?
喻修景忐忑地去了徐祁年那里。
汪雅柔正在削水果,看见喻修景过来,还把果盘递给他,让他们在房间里吃。
相比之前见到汪雅柔,她现在状态好像好了一些,喻修景接过来,说:“谢谢阿姨。”
徐祁年在房间里做试卷,喻修景推门进来的时候他正好写到选择题的最后一道。
“我也带来了。”喻修景把自己的卷子放下,徐祁年就站起来,把凳子往旁边拉了一些给他留位置。
“我们还要做题吗?”徐祁年问他,“还是你想先说?”
“做题吧,”喻修景从徐祁年的笔袋里翻出一支留给他的笔,“做一会儿,睡觉再说。”
喻修景说完就埋下头,好像很怕徐祁年问他。
他们一直做到快十二点,交换评了卷子,徐祁年把喻修景错的题用很大的红圈圈出来。
“其实我觉得你进步挺大的,”徐祁年把试卷推给他,“至少做过的类型很少错,就算错了思路也是对的。”
“真的吗?”喻修景终于笑了一下。
“真的。”徐祁年一边说一边收拾了他们两个人的卷子,因为喻修景没有带书包下来,所以试卷全装进他自己的书包里。
“睡觉了吧?”徐祁年站起来,先等喻修景爬上床拉好被子,他才跟着躺下去。
徐祁年睡在边上的位置,和喻修景一人一张被子。
房间里安静地能听见墙上挂钟秒针走动的声音,喻修景吐息不平,又翻了一次身。
徐祁年的床并不大,喻修景一动,他就能察觉到他呼吸的热度。
过了一会儿,徐祁年也翻身面对喻修景。
从窗户透进来的光让他能够看清喻修景的脸。
“和你寒假去剧组有关系吗?”徐祁年问。
喻修景放在枕头上的手指收缩一下,“有。”
“嗯……”徐祁年忽然不敢问了,他把手从被子里拿出来,犹豫了一下,还是放在喻修景的头发上,轻轻抓了抓。
被子和衣服窸窣摩擦,喻修景朝徐祁年这边靠了一些。
“就是……”喻修景睁着眼,眨了眨。
克服一些生理上和心理上的羞耻感,对于喻修景来说,困难远远大于简单坦诚。
他觉得这样的事情本身有些难以启齿,唯一会让他有勇气的,是徐祁年躺在他身边。
“要不然这样吧,”徐祁年把自己放在枕头边的手机摸出来,“我们拍张照。”
“什么照?”喻修景头靠过去,和他一起看手机屏幕。
“拍张我们的手,”徐祁年把贴着纱布的手举起来,“就跟你违规驾驶摄像头拍了一样,总之下次不许了。”
喻修景听他说话,心里淌过一阵暖流。
“好。”他也抬起手。
他们没有什么动作,就是两只举着的手。
徐祁年快速地按了很多下快门,说:“可以了,我发给你。”
他很快弄好,喻修景侧过身,用鼻尖贴了贴徐祁年手臂,问:“可以把灯关掉吗?”
“嗯。”徐祁年坐起来,在墙上摸到开关。
很轻又很干脆的一声,灯熄灭了。
“没事,”徐祁年躺下来,“今天多晚我都等,你可以准备好再说。”
“不用准备了,”喻修景没有焦点地望着黑暗,“我在剧组里遇到了一个制片,四十多岁吧,他就是……”
喻修景喉头哽咽一下,皱了皱眉,“唉他,他就是想……”
喻修景下意识朝徐祁年又靠近一些,头发在他手臂软软地顶了一下。
徐祁年也意识到什么,抬手盖住他后背,虚虚抱住他。
“反正当时他喝多了,摸了我脖子……我……”
“不用说了。”徐祁年拍了拍喻修景的背。
“啊?”喻修景感觉徐祁年的手在他后背抓了抓,收紧了。
“对不起。”徐祁年和他道歉,他的呼吸声变得很急促,胸膛起伏,心脏在胸腔里胡乱跳动。
“又不是你的错……”喻修景喃喃道。
安静了一会儿,喻修景试探着把手搭在徐祁年的腰上,徐祁年摸了摸他脖子,尽量镇定地问:“他碰了你哪里?只有脖子吗?”
“嗯,因为我跑掉了,我还踢了他很多脚。”喻修景说。
“为什么不告诉其他人?”
“可是他是制片,而且也并没有对我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万一我说了,他又说我是想诬陷他之类的……”喻修景不是没有想过。
只是如果要真的解决这件事,这部戏他的角色就没有了。
导演会为了一个随时可以有人替代的演员,去得罪制片人吗?最后多半是他离开剧组,不了了之。
“嗯。”徐祁年很长地出了一口气,黑暗中快速地眨了几下眼,手慢慢抚摸着他的后颈。
“我这样你会好受一点吗?”他问。
“会的。”喻修景闭上眼,抓着徐祁年的睡衣和他说:“你能不能不要生气?”
徐祁年沉默几秒,“为什么?”
“因为已经过去了,一直想没有用,”喻修景好像在和他说,也好像在和自己说,“我就是一直在想。”
“所以你才动了刀子。”徐祁年低声说。
“你要和我保证,以后不管怎么样都不会这样对自己,”徐祁年手指微微用力,带着不容置喙的口吻,“听见没有?”
喻修景点点头,“听见了……我错了。”
“你错在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其他都不是你的错,”徐祁年告诉他,“这是底线,如果以后再遇到这种事情,不要怕,要保护自己不是伤害自己。”
徐祁年摸着他后颈,眉头紧锁,“说你知道了。”
“我知道了,”喻修景放在他腰侧的手臂一收,“那你不要凶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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