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盒让他想到邢永旦脖子上的锦囊,任由思绪发散——
只剩一半的金锁,留在阳台上的“茉莉茶”烟头,曾经盘踞在金向村的段家,那封字迹劲美的家书……
邢永旦,段万德。
喻勤。
毕江,沙曼。
所有这些人可能生活过的萨林加乌克大区。
邢永旦用银链子挂着锦囊本来就是件古怪的事,锦囊对他来说一定非常珍贵,就像凌猎留在家中的小尾巴。
那样一个不修边幅,过得奇糙无比的人,居然用精致的锦囊做装饰。是重要的人给的?
而凶手扯断了银链子,带走锦囊。
这个动作虽然只是附带的,但似乎带着一些发泄、报复的意思。
季沉蛟在房间里走动,不知不觉走到了书房。在思索中抬起头,一眼就看到和凌猎拍的拍立得。
第192章 失声雨(28)
照片挂在墙上,下面放着一起买的旋转木马。
凌猎每一张都笑得很开怀,季沉蛟也不禁眉头舒展。
但想到这些拍立得的来历,他的眼睛逐渐静下来。
那天,凌猎说要给他买保温杯,拉着他去商场。他们买完保温杯,金额达到能够领礼品的线,于是去中庭排队看人造星空。
排在他们后面的是个头发花白的男人,一个人,说话很温和,带着点外国的腔调。
拍照时,凌猎帮对方拍了几张,对方也给他们拍,短暂的闲聊中,男人自称刚从国外入境夏榕市,到处走走看看。
男人的口音有些奇怪,除了外国调子,还有种季沉蛟觉得在哪儿听过的特征,却想不起,也不在意。
离开人造星空,告别之前,男人将照片送给他们。
但照片却少一张,少的是季沉蛟单人的。
可能是数漏了,这太正常。当时他和凌猎都这么想。
可现在,季沉蛟坐在书房的转椅上,凝视照片墙,渐渐觉得这事还有他们没能掌握的角落。
那个男人的行为其实很奇怪。那天排队的只有男人是独自一人,他一个刚入境的人,为什么要和本地情侣凑热闹?那个人造星空并不是什么必须看的景点。
男人和他们搭腔的经过看似寻常,一个人,没人帮拍,所以请凌猎帮忙。但其实不是,当时男人的镜头是对着他们的,是在拍他们!他们注意到镜头之后,才有后来的对话。
如果这人不是面目慈祥,上了岁数,而是一个年轻人,他们一定会警惕!
疑问接踵而来,季沉蛟越想越觉得忽略了什么。
口音?口音!
忽然,他讶然地站起来,那种熟悉感像是植物的芽从泥土里刺了出来。
男人口音里的某些细节,和邢永旦的发音很像!
季沉蛟胸膛传来一阵闷响,那是线索给与心脏的刺激与兴奋。
他抓住头发,专注地思考。还有什么?还漏了什么?
入境?
季沉蛟手臂起了一片鸡皮疙瘩,最大的矛盾点浮现——男人说是近期在夏榕市入境,可是这几天他已经查遍入境记录,印象里却根本没有这人!
没有其他路可走而去做的入境调查竟然不是无用功。
照片丢失,可以解释为疏忽、巧合。
和邢永旦相似的口音似乎也不能说明什么。
男人愿意排队看人造星空也不犯法。
他说近期入境却没有他的记录,也许他说错了。
但是这些微不足道的细节汇集到一个人身上,就不是疏忽、巧合能够含糊解释的了。
季沉蛟神情变得格外严肃。
照片的丢失如果不是忘了,而是故意的?
那人为什么要拿走他的单人照?那人接近他们有什么目的?
季沉蛟拿上手机和钥匙,回到重案队,翻阅侦查记录,确认桂水路的居民提过,有个上了年纪的陌生人很有气质。
那男人就十分有气质。
季沉蛟又赶紧调出之前的入境记录,和他印象中一样,没有他们遇到的那个男人。
他坐在椅子上,身体疲惫,但是脑子异常活跃。
死的是邢永旦,他只是以刑警的身份参与这场调查,但是假如神秘男人就是凶手,或者与邢永旦的死有关,那在案子发生之前,他就被牵扯入其中。
这可能吗?
刑警与案子的联系产生在案子发生之后,而不是之前。
神秘男人为什么要故意接近他与凌猎,并且拿走他的照片?
邢永旦的死只是表象?他们真正要扑向的是他?
因为他的身世?因为他完全没有印象的出生国度——L国?因为他生死未卜的亲生父母?
线索一个个扣紧的声音令他亢奋得战栗,手背上的筋随着其下鼓动的血液而浮现。
他仿佛生活在一场华丽的戏里,他以为早前与喻家的恩怨已经是戏的最高潮。但现在,他才看见戏的帷幕徐徐拉开。
凌猎和昭凡搭乘的航班在L国邻国的港口城市降落,经过短暂休整,他们已经在前往萨林加乌克大区的路上。
“这地方你以前来过吗?”凌猎手臂搭在车窗上。落地后的景象和他想象中不大一样,L国没有人们以为的那样战火纷飞。相反,只有入境关口到处是持枪巡逻的安保人员,他们办完手续,租了辆车,沿途看到的是宽敞的公路,崭新但入驻率很低的高楼。
枪声和爆炸是一声都没有听见。
“头一回。”昭凡开着车,“没有涉及这边的任务。按理说这次也不是任务,不该来的。”
凌猎看向他,“那你还来?”
“那不是沈寻他们担心你一个人万一出事没人照应?”昭凡很内涵地说:“你现在的水平……是吧?”
“我什么水平值得你打哑谜?”
“嗐,还要我说明白。你都跑路一年多了,水平没下降?”
“谢谢关心,心情愉快,不降反升。”
“哈哈哈,那最好,到了地方你去打听你们那重案队想要的线索,我正好去逛街。”
说着,昭凡还把车载音响打开了,开头就是一首充满异域风格的歌。好听,但听不懂。
听不懂的昭凡跟着音乐扭起来。
凌猎:“你能老实开车吗?”
“你质疑我的车技?”昭凡当场炫技。好在这条路宽而笔直,前后左右都没有车,飘起来都没事。
“仗不打了,都开始修楼了。”昭凡说,“L国这几年好像挺和平,那些佣兵帮派也知道搞钱了。”
此时车已经驶入萨林加乌克大区的中心城市萨林加乌克市,街道和楼房都很新,建筑修得很气派,很像国内的一些七八线新城。
但路上人很少,也不知道是多年打仗死了太多人,还是全都待在建筑里。
车停在一家酒店附近,两人先进去办理入住。因为支付受到限制,又找地方先把钱换了。这儿的货币叫苏鲁嘉,住一晚上要花八十万苏鲁嘉,换算下来才二十元,很便宜,环境设施至少也有四星了。
凌猎捏着一大叠苏鲁嘉,和昭凡分头行动。萨林加乌克市有很多东方面孔,很可能都是早年过来打仗谋生的,就像段家。他们的长相很容易混进去,但服装太“异类”了,走在一起也很惹眼。
凌猎很快找到这看似繁华的城市中的破落小巷,买来一身和当地人差不多的衣服,再往脸上抹了点灰,肩背塌下去,迅速与当地人融为一体。
和外面宽敞的大路不同,小巷里有很多人。他们穿得都很糟糕,百无聊赖地闲坐着。男的打牌、高声谈论,女的带孩子,说话的声音比较小。
凌猎在小巷里穿梭,买了卷饼和饮料,趁机和小贩聊天。
这儿的语言很乱,但几乎人人都会通用语,人人的口音都不同。这正好方便凌猎隐藏。
凌猎问:“哥,哪里可以找到打工的地方啊?”
小贩诧异地看他一眼,“你哪来的?你的口音我没听过。”
凌猎说:“N国。”
N国正是兔旺的祖国,他模仿过兔旺的通用语,顺便借一借兔旺的名字,“我叫兔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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