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岳雪朝他鞠了个躬:“谢谢老师。”
“等等。”陶一鸣看着面前这个快和他肩膀一样高,做了自己两年班长的女孩,小眼睛里满是清澈的温柔:“不要有太大的压力;”
“虽然许迟川多占一点天分,但你有一个他没有的优点。”
指甲抓破了胳膊,留下一道鲜明的红痕:“是、是什么?”
“放得下。”
浑厚低沉的声音一字一句敲入心里:“你们都是会为了成绩努力朝一个目标奋斗的人,但真的走到死路,你会孤注一掷,如果还是不行,就干脆认输;”
岳雪身形一抖,下唇要出一排深深的齿痕,几乎以为陶一鸣已经知道了下药的事。
她是放弃了,看见成绩的时候就已经认输,脸色灰败着回家,迎接母亲劈头盖脸的叱责和怒骂,不知怎的,心里却狠狠松了口气。
考试之后连续很多个晚上都会做噩梦,梦里是许迟川喝了水再也醒不过来大口吐血的腥红场面,还有被同学知道后指指点点的不屑,以及陶一鸣如钢刀般铁青的失望。
哭着醒来喘不上气的感觉太难受,是真的后悔了,鬼迷心窍,不外如是。
背对着陶一鸣,脸上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许迟川主动放弃了保送,原来她一味臆想的竞争,都是一个人的自导自演。
她听见陶一鸣在继续说。
“但换成许迟川,这个傻小子会一直站在那儿,就这样把自己困死。”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话题一转重新回到她身上:“摆正心态好好努力,不会比他差。”
“好了,回去上课吧。”
跨走出办公室的最后一步,岳雪再也忍不,捂着嘴哭出了声,蹲在角落,眼泪大颗滚落湿了衣袖。
她好像赢了,又还觉得是输。
“所以你妈同意了?”
毫不客气夹走对面餐盘里的回锅肉,陆淼一啧啧称奇,举起汤碗试图和许迟川干杯:“来,恭喜你心愿达成,这是你活到十五岁第一次反抗沈姨成功,这是我们小川儿的一小步,也是人类的一大步。”
“……你以后一定是因为嘴欠被人打死的,还有,说话就说话,偷我肉干什么!”
“你又不吃肥的!”
“我能把瘦的吃了肥肉吐掉!”
“浪费!”
“要你管!”
“去去去去,”最后一块儿回锅肉进了陆淼一的胃:“我可不是穆时海,肥肉吃了把瘦的留给你,小孩子家家,挑食长不高。”
“……滚!”
酸菜粉条汤,酸菜很酸,粉条很粉,刨干净最后一口饭两人收了餐盘,陆淼一抹了抹嘴开口问道:“你们不是和好了吗?为什么不和他一起吃饭?”
“……和我吃饭委屈你了?”
“嘶,”陆淼一挤了挤眼,一脸怪笑:“这不是怕委屈你吗?”
然后在许迟川发飙前一溜烟儿跑远,留下身后恼羞成怒的小孩儿:“陆淼一!下次林月要杀你我一定第一个递刀子!”
为什么不和穆时海吃饭?
他也不知道,或许是问题还没解决,他不能理所当然夹走穆时海不吃的青菜,也不能吃穆时海咬掉一半肥肉然后放进他碗里的回锅肉。
但,许迟川哼哼唧唧往小卖部去——买瓶NFC的橙汁带回去,还是可以的。
回去路上海碰到了江荟羽,还是那身雾蓝色的公主裙,只是小公主看见他先是一愣,随即沉下脸转身就走。
那天话说的有点重,许迟川心里冒出一点点愧疚,随即就被另一只手摁了回去。不理就不理吧,再不回去,果汁就不冰了。
离运动会还有好几天,但显然大家已经把这几天当作是开幕前的预热,教室里热热闹闹,相邻的聚在一起,七嘴八舌说得都是运动会。穆时海一个人坐在位子上用那只好胳膊托着脸发呆,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给。”
醒目的黄色唤回已经飞到外太空的脑子:“给我的?”
“给猪的。”
……不能还嘴不能还嘴他还在生气呢。
瓶子推过桌上的中线,穆时海晃晃了还没拆线的胳膊,理直气壮里怎么听都有点可怜:“打不开。”
啪!拧开了又推回去:“笨。”
……不能还嘴不能还嘴你们还没完全和好呢!
“那个……”
“什么?”
“就……”
“什么?”
“就,下周运动会……”
“我知道。”
“运动会之前……”
“怎么了?”
穆时海要急死了,许迟川看出了趣,干脆放下笔盯着一会儿青一会紫的脸,迟迟憋着说不出话。
“就,星期三……”
“我数到三。”
“你不说出来,我就不去了。”
“三;”
“二;”
“一……”
“星期三拆线要和我一去医院吗?”
“看,”许迟川两手一摊,笑容格外狡黠:“这不就说出来了么?”
穆时海眼睛一瞪,转过去不看他,一只手伸过来,轻轻拍了拍他的头。
“笨,当然去。”
第61章 被关起来了
按照往年的惯例,运动会前一天下午是不上课的。除了布置场地,每个年级还要集体彩排入场仪式,许迟川想了想:“那就周三中午去医院吧,下课就走,午饭在外面吃。”
“好。”
“先走了,”书包装得鼓鼓囊囊,全是要带回家的作业:“明天见。”
两个款式相同的书包一起走远,是上学期陆淼一妈妈逛街的时候买的,让陆淼一带了一个给许迟川。门框空空荡荡,夕阳照在浓密轻颤的睫毛,印出金黄色的阴影。穆时海看得出神,眉头不自觉轻蹙。
拖太久了,明天就道歉吧。
“爸。”
睡觉前许迟川敲开主卧的门,端着吃光的葡萄盘子站在门口,嘴里还含着没吐完的葡萄籽:“明天榨个豆浆我带着?”
“带去学校喝?”
“嗯。”
“放糖吗?”
“不放,多加把红豆。”
“好。”
“谢谢爸。”
第二天到学校时时间还早,校门还没开,端着保温杯站在校门口那颗树下面,从天色昏沉到天光大亮,校门关上之前,没有等到穆时海来。陆淼一已经催了他好几次:“走啊小川儿,再不进去就算迟到了。”
右手边空落一上午,许迟川眼睛盯着书,心却不知道已经飞到哪儿去。凉掉的豆浆表面结了一层薄薄的油皮,刚喝一口就被吐掉——这玩玩意儿一点都不甜,穆时海每次是怎么喝完的。
频频走神很快引起各科老师注意,据身后黄婧不完全统计,一上午他被钟敏(语文老师)戳了三次胳膊、廖璇(数学老师)点了五次起来回答问题,以及地中海老头(物理老师)盯着看了n多秒。
晚自习放学了,穆时海还是没来。
左眼皮突狂乱跳,坐立难安,是又和人打了架,还是胳膊出了什么问题所以来不了学校?
“川儿,你不走吗?”
许迟川胡乱摆手:“我还有事,你们先走。”
背起书包机械地往外走,廊顶上一排发黑的白炽灯泡忽明忽闪。手不自觉地塞进嘴里咬着,再拿出来指甲就成了被狗啃过的模样。
想象中穆时海缺课的理由从“打架受了伤”发展到“是不是被人绑架了”,连撞上校门口的电线杆子都没发现。
“学生证拿出来,你一个八中的,跑我们学校来干什么?”
“哎呀哎呀,叔,我就进去找个人,行行好,放我进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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