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少钧以为自己已经遗忘了,但是他发现他其实到现在都记得清清楚楚,包括金博赡瞥过来时那道毫无波动的冰冷的目光:“不要沉溺于这种毫无价值的情感之中,不要放纵。你是我的儿子,你要明白所有的感情都可以为利益让路,不要让我失望。”
父亲,你说得对,所有的感情都可以为利益让路。
更何况是从来不存在的手足之情呢。
简少钧眼底划过一道嘲讽,就不知道真到了那一天父亲还能不能说出那样的话呢。
“暖了……”赵岭的声音带着鼻音,他邀功地晃了晃简少钧的手,“暖了。”
简少钧回神,好笑地屈指轻轻弹了弹赵岭的额头:“你是不趁我出去的时候偷喝奶了?奶声奶气的。”
“哪有。”赵岭的声音还是黏黏糊糊的,只不过变得更轻更低,“我这叫低音炮。”
刚想调笑两句,简少钧就发现此刻的赵岭砸吧了两下嘴,随后脸还在自己的手背上蹭了一下,这才意识到赵岭又睡着了。
“这别是被下了蒙•汗•药吧?”简少钧自言自语,他用自己没被蹭着的那只手搭在了赵岭的腰上,放任他往自己怀里又蹭了蹭。
他们两个身高几乎差不多,但是最近赵岭的头也不知道怎么就看上了简少钧的肩膀的位置,好好的枕头不枕,睡着睡着就睡到了简少钧的肩头上,简少钧看着近在咫尺的发顶,半晌将自己的下颌抵了上去,叹息了一声。
他放纵自己将赵岭整个人都圈在了自己怀中。
法律上的利益可以被定义,但人心中的利益却无法界定。
You are my benefit.
——
他们最终的旅途最终没能待够两周,比简少钧搭档更早扛不住的是银苍蕴。
为此,银苍蕴直接开出了三倍的工资,并且许诺假期给他留着。
简少钧在一旁听见后挑了挑眉,但是转念间放弃了给银苍蕴普法的想法,反正银总也没问他的意见。
赵岭是哭笑不得,他怀疑银苍蕴之所以这么说,完全是因为简少钧在自己身边的原因。三倍工资就算了,假期呢他还是要保留的,秋天他还想来这里看满山红叶呢。
确定归期后,第二天晚上闫老板就攒了个烧烤啤酒局。
凉亭里,他们烤着自己串起的烤串,没有精致的酒杯,四瓶啤酒瓶碰撞在一起,淡黄的酒沫溢出,赵岭确信这是他过的最好的一次假期,也是他最好吃的一顿烤串。
而在一分钟后,赵岭确信这是自己永生不会忘记的一刻。
只因聊得正开心的时候,简少钧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赵岭顺手拿起来看了一眼发现是闹铃,随后递给了简少钧:“闹钟,你怎么定了个这个时间的闹钟?”
简少钧按掉了闹钟,伸手指了一个方向:“看那边。”
那边有什么吗?
赵岭顺着简少钧的手指看了过去,发现什么都没有。
楚钦也看了一眼,然后随口道:“那边就是我们那天去的古镇——”
楚钦的声音戛然而止,赵岭的疑问也戛然而止,因为他们看见了那片黑夜被炸上天空的烟花所点亮。
一朵两朵,接踵而至的烟花点亮了整片夜空。
也点亮了赵岭的眼。
他忍不住去用自己的视线去找简少钧,却发现简少钧正含笑地看着自己:“我又不是烟花,看我做什么?”
赵岭往简少钧那边坐了一点,两个就这样依偎在一起,仰头看着天上的烟花。
从少到多,再从多到少。在最后一个烟花炸开时,简少钧突然间伸手蒙住了赵岭的双眼,然后赵岭就觉得自己的鼻尖上似乎烙下了一个吻。
轻到赵岭忍不住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紧接着,赵岭的唇就感受到了肉的触感,此刻他的眼前的手也收走了,简少钧正拿着一串牛肉抵在他的唇边:“愣着干什么?吃。”
赵岭接过肉串,咬了一口,肉香和牛油混着孜然的香气一瞬间攫取了赵岭的味蕾,他又看了一眼天空,此刻夜空已经恢复了平静,就连残留的烟雾也已经散去了。
“一点都不浪漫。”赵岭瞄了简少钧一眼,只不过颇有点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味道。
“我要那玩意儿干什么?”简少钧理直气壮,“我可是靠理性吃饭的。”
“是——”赵岭将手中的羊肉串转了个儿,看着肉从红转焦,看着油滴到炭火上时蹦起的火星子,赵岭把羊肉串拿起来,如法炮制地递到了简少钧的唇瓣,“快吃。”
见简少钧接过去,赵岭又追问了一句:“好吃吗?”
简少钧颔首,只是在吃着东西腾不出嘴说话。然后他就看见赵岭笑了起来:“我也很喜欢。”
简少钧微怔,赵岭却若无其事地收回了目光,继续烤着串串,自言自语:“我喜欢羊肉牛肉土豆片香菇茄子……”念着念着,然后飞快地说了一句,“还有烟花和你。”
然后赵岭就举起了酒瓶:“今天必须不醉不归。”
这话如果别人说可能是放狠话,部队出身的闫斌和楚钦都已经做好了大干一场的准备,楚钦害怕地咽了咽口水:“等会儿我要是喝不下了,哥你帮我喝点儿。”当年在新兵迎新的时候抱着酒箱直吐的场景历历在目。
然后楚钦就发现自己多虑了,也就喝了三瓶左右,要不醉不归的赵岭就已经歪在简少钧的身上,朝着要这个要那个,任谁看都是一副醉了个模样。
楚钦:“……”
闫斌哭笑不得,很认真地转头对楚钦说:“我现在为我当年的评价道歉,你酒量其实挺不错的。”
倒是喝醉了也不影响吃,而且比清醒时候伶牙俐齿的赵岭更好哄了一点。
比如哄着吃了一根烤辣椒,赵岭辣红了鼻子,嘶哈嘶哈地说自己还要。
如果要是清醒着的时候,赵岭肯定要卯足劲了要报复回来。
火红的炭炉逐渐熄灭,酒尽人散。
楚钦和闫斌还没走,他们脚下有一地的空酒瓶,就像是当年他们还在部队时一样,他们闲聊着当年的战友如今都如何了。说着说着,闫斌突然道:“没看出来简兄弟还挺浪漫的,不过他最后为什么要捂住赵兄弟的眼睛?”闫斌想破脑袋,也没想明白。
“那句不浪漫说你还差不多。”楚钦歪倚在闫斌的身上,看着夜空,“你当初退伍的时候,为什么不让我去送你。”
闫斌哑然。
楚钦继续道:“所有人都去了,就是不让我去。”
闫斌苦赶紧举手投降:“那我不是怕自己管不住嘴吗?再说你眼底浅,我怕你扛不住。”
楚钦白了他一眼,心说打死不能让他知道自己当初虽然没泪洒火车站,但是却偷偷地哭湿了一床被子,第二天在战友戏谑的目光中晒被子这样的丢脸往事。
“所以你就是不舍得我难过呗。”
闫斌摸了摸鼻子,自从他们说开后,楚钦越来越会替他归纳总结了,偏偏总结的还是大实话。
“简律估计也是这么想的。”楚钦喃喃道,“他不想让赵岭看见烟花散尽后那一瞬间的空寂吧。”
但毋庸置疑的是,赵岭确实很喜欢那场烟花,所以他此刻正不老实地抱着被子在床上折腾,反反复复地念叨:“简少钧,我很喜欢。”
“喜欢什么?”
简少钧知道赵岭接下来要说什么,毕竟任谁听了十几遍一样的对话还会对答案抱有希望。
但是简少钧还是在赵岭再一次进入对话循环时点开了手机的录音。
“喜欢烟花呀。”赵岭又翻了个身,冲着简少钧直笑。
看着赵岭傻不愣登的模样,简少钧正准备点下停止录音,准备进入下一次对话循环时,他听见赵岭说——
“还有你。”
然后赵岭又认真地重复了一遍:“简少钧,我也喜欢你。”
作者有话说:
很久很久以后,当简少钧和赵岭在争论谁先表白这个问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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