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一层后,熊浩失笑摇头:“他这个人, 不说才是正常。我跟他认识这么多年,如果不是因为某个案子碰上过金承业, 我都不知道他跟金承业的关系。”他顿了顿又道,“他对你是最特别的。”
这话让赵岭自嘲一笑:“你们都这么说,但说句实在的,我们顶多就是合同的甲乙方, 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系。以后可能合同解除,就是普通的朋友。”
“还有别人说过这样的话?”熊浩也笑了。
“算上你,四个。”
熊浩乐了:“这说明英雄所见略同。”
赵岭一哂, 没再辩驳什么, 到如今, 他与简少钧如何都无所谓了, 他只希望简少钧能平平安安的出来。
熊浩将赵岭送到地下停车场, 忍不住开口叫住了赵岭:“其实,我们只是不想他再寂寞下去了而已。你知道上个月所里闹了个乌龙, 少钧办公室的烟雾报警器响了, 把他淋了个透心凉,幸好没浇到卷宗。”说完熊浩也没再说话,只是挥了挥手, 他不是好管闲事的人, 更不用说简少钧的闲事。但烟雾报警器误触的那一天, 他们聊了很多,之后简少钧将两个箱子交给了他,也是在那一天熊浩才明白为什么他会在赵岭的身上闻到简少钧的松柏冷香。
赵岭愣了许久,才想明白烟雾报警器为什么会响。
只是这个明白此刻却无人能够印证。
车开到了简少钧的家楼下,赵岭没有上楼,只是停在可以看见阳台的地方,阳台上影影绰绰还能看见那颗被简少钧嫌弃得不行的圣诞树。赵岭忍不住笑了一下,很快他就扬起了脸,躺在放倒的驾驶位上,愣愣地看着天窗外的夜色。
夜色浓重,就像是一只巨大的毛笔,将乌云与夜色揉在一处,淹没了所有的星。
嘀嗒、嘀嗒。
雨砸在了天窗上,也像是砸在了赵岭的脸上。
手中的那根烟,就像是这雨夜的唯一慰藉。
天上没有星星,我想点一颗星星看一看。
赵岭抬手挡住了眼,直到烟染至指间,烫出了一个红印,赵岭才将松了手。
何必呢……何必呢……
赵岭再傻也能猜到简少钧为什么要走这个极端,只是所有声音都像是被棉花堵回了喉头,可浸了水后的棉花每一次大口呼吸都几乎让赵岭窒息。
嗓子就像是与心联动了起来,抽抽噎噎地疼。
赵岭在车里迷迷糊糊睡了过去,醒来时身子微蜷,而副驾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熊浩。
电话那头传来了熊浩兴奋的声音,明天早上有号的同事把号让给了他。
“时间和地点麻烦发我一下。”赵岭用沙哑地声音说道,“明天就辛苦熊律师了。”
熊浩把约好了的会见时间和地点发给了赵岭,很快他就意识到,赵岭应该会去,哪怕赵岭去了见不到人,他也会去。
果不其然,第二天熊浩到看守所的时候,就看见了赵岭的车就停在路边。
可能是昨晚下了雨的缘故,今天的早晨格外的冷。熊浩自觉已经来得够早的了,却没想到赵岭更早,他小跑过去,寒暄的话在看见赵岭满是红血丝的双眼戛然而止。
“你有什么话需要我带的吗?”
赵岭想了想:“那你跟他说,我们还有一个合同,他就算想解除合同,也得出来再说。”
熊浩:“……”行吧,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他甚至开始好奇这份合同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合同?
熊浩做的刑事案件不算多,却也不少,只是这套很熟悉的流程做起来时却格外的心酸。他和简少钧是搭档,在他们最开始初出茅庐的时候,都是一起来见嫌疑人的。
当熊浩填写被会见人名字的时候,笔顿了很久才写下了简少钧的名字,甚至于他刻意地写得草了一些。
核对了他的证件后,熊浩把手机锁在了一旁的柜子里,等着叫号。
当他步入那逼仄的走廊,坐在冰冷的椅子上等待着一个个的嫌疑人被看守带进来,看着一张张陌生憔悴没了精气神的脸,熊浩甚至有些紧张。他搓了搓掌心里的汗,短短的几分钟,甚至有了度日如年之感。
当所有的人都被带了进来坐好,简少钧才姗姗来迟,只不过与其他嫌疑人不一样的是,他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的憔悴和焦虑。因为剃了个寸头,反倒是衬托他更多了几分凌厉之色。
“你来干什么?”
简少钧话一出口,不仅是周边隔间刚和自己律师寒暄几句的嫌疑人忍不住侧目,就连简少钧身后的看守嘴角也控制不住地抽搐了一下。
“是案件出问题了?”简少钧想到了第二种可能,“哪个案子。”
熊浩:“……”
努力调整好自己的表情,熊浩清了清嗓子:“案子都很好,你放心,我来是为了看看你怎么样。”
简少钧无语地看着熊浩:“如果我现在结束会见时间,我只能去后头面壁站着,你是不是来报复我的?”
熊浩挑了挑眉梢,得意道:“是你家属委托我来的,我可是有授权的,你妹妹签的名字。”
“小芸去找你呢?”简少钧蹙起眉头,按说她就算找律师也不会找到熊浩才对。
“人没见到,但是授权确实是她签的。”
这话让简少钧的脸色陡然就变了色,他沉默了良久:“他知道了?”
“你说的是谁?”
简少钧长叹了一口气,拳头攥紧,却又徒劳地松开:“他还好吗?”
“还行吧,除了没怎么睡觉外应该都还挺好。”要说熊浩确实是简少钧多年的搭档,最知道该怎么扎简少钧的心。
“帮我跟他道个歉。”
“这话还是你自己亲自说吧。”熊浩将看守所外赵岭让他转达的话一字不落地复述了出来,末了又问了一句,“你到底跟人家签了什么合同?”
什么合同……
简少钧阖上了双眸,这不是一个流露出感情的地方,更何况,身后的看守看似没有在听他们说话,但实际上来回踱步的范围就在他身后。
熊浩见他这副模样,也再追问,只是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出来?”
“不知道。”简少钧睁开眼睛,哑声道,“得看警方的效率了。现在金家怎么样?”
“跟你之前想的一模一样,据我所知,你父亲是想出力的,只不过金承业搬出了族里的那些老家伙,发动各种人脉,现在这件事除非证据不足,否则没人能帮得了你。”
其实熊浩不来,简少钧也能推断出来,只要没有律师见他,他自然就是一枚弃子。
听上去是糟糕至极的情形,但简少钧却笑出了声:“那媒体呢?”
“媒体那边金老爷子还压着,而且金家也不愿意被那些记者发现你和金家的牵扯。”
“有辱门楣是吧?”
熊浩撇了撇嘴,真想说有那么个继承人,还有什么门楣可言?
“所以你还要等?”
“等。”简少钧想了想,“刚好你来了,给海东带句话吧,可以启动媒体那一步了。”
熊浩微微倒吸了一口冷气,他压低了嗓音:“你是不是疯了?金承业可是盼着这事捅给媒体呢?你就不怕……”
“海东有分寸。”
他看简少钧才是没分寸,熊浩无语凝噎:“那律协那边呢?现在这个消息没几个人知道,但是我可不知道能压多久。”
“律协那边就拜托你和主任了。”简少钧歉意一笑,“给你们添麻烦了。”
“我来是听你瞎客气的吗?”熊浩气结,差点就要拍桌子了,“我就是想不明白,一个人渣值得你把你的吃饭的家伙都给赌上?”那双本该拿着文件的手此刻却被手铐铐在了一起。
“他不是人渣,而是欲壑难平的恶龙。”
所以赵岭就是公主呗……
看着隔着铁栏杆的简少钧,熊浩好笑又好气,也不知道谁才像是个需要被搭救的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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