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两句?”
简少钧点了点头,跟着肖明出了铁门,他自觉地伸出手,肖明却摆了摆手,没用手铐铐他:“那边坐会儿?”
简少钧笑了,却没动,只是说道:“铐上吧,我不能害肖警官犯错误。”
他们坐在二楼露台边的阶梯上,肖明率先打破了沉默:“你不是说进来养生的吗?怎么不睡了?”
“前几天睡多了,睡不着。”
肖明啧了一声,这人还真是好面子:“是因为那封信吧?”
简少钧没有作声。
“抽一根吗?”肖明递了根烟过去,简少钧却没接。
“谢谢,但还是算了。”简少钧抬头看着夜空,天上没有星星,可他知道自己点了这根烟也看不见星星,只因他想见的那颗星不在这里,“之前抽烟差点把办公室给点了,戒了。”
“怎么,我们这儿还有戒烟的功效?”
简少钧失笑:“是,以后给肖警官送面锦旗。”
“我之前看你无欲无求,我当你是半点牵挂都没有。”肖明忍不住感慨道。
“我还没出家,怎么会无欲无求。”简少钧自嘲一笑,或许无欲无求了,他也不会在这里走一遭。如今,心存妄念,所有强压的念想又翻滚而出。
他的目光投向浓稠的夜空,想着赵岭那封信中的话——
“我打听过了,看所守附近的房价并不贵。”
傻子,看所守才能关多久,真去了监狱,那可久远了。
简少钧发现他这辈子所有的愧疚好像都是因赵岭而起,他不想牵扯他,却又一直在牵扯他。他想把赵岭锁在城堡里,一转头却发现赵岭正顺着城墙外的藤蔓往下爬。
“他不是公主。”
这话是他对熊浩说的,现如今简少钧在心底对着自己默念。把一个骑士关在城堡里,你永远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他想出去了,至少他不能再让赵岭被自己而牵累。不管是安全上还是情绪上。他不能将赵岭拽出漩涡,却把他推入一个更深的漩涡。
所有的自欺欺人,在看见那句没有威胁没有浪漫,跟白开水一样的话时,一瞬间溃不成军。
手中的烟燃烬了。
肖明其实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和简少钧坐在这里,或许是因为好奇,好奇为什么他会进来,好奇他到底犯了什么样的事。档案他看过了,但是寥寥数字,什么也看不出来。
本想问一问简少钧到底是犯了什么样的事,但是话到嘴边问的却是:“当律师难吗?”
简少钧微微一怔,一哂:“难,不过哪有不难的行业,当警察不也难吗?”
“这倒是。”肖明感慨道,“不过我们以前还挺羡慕你们的,前段时间有个同事考了好几年,最后过了法考辞职了,说要去当律师。”
“我也有个同事,准备了几年终于上岸了,考了公务员当了警察。”
两人对视了一眼,忍不住哈哈一笑,围城里的羡慕围城外的,围城外的也羡慕围城里的。其实说白了,大家也都是政法战线的工作者,或许对立,却并非是敌人。
“你之后还会做律师吗?”
“如果可以的话,自然。”简少钧晃了晃自己的手铐,“不过这可不是我说得算的。”
这其实也是熊浩生气的原因,简少钧赌的除了是人身自由,还有那张证,以及那张证背后的这么多年的心血。
“那希望以后能在会见室的玻璃外见到你。”肖明站起身冲着简少钧笑了笑,“希望那一天早点到来。”
——
第二天早上,简少钧在学习期间找管教要了纸笔,管教看见他写的「取保候审申请书」几个字后愣住了,他刚结束年假回来上班并不清楚简少钧的情况,忍不住出言道:“你可以通知你的律师来见你。”
简少钧笑了笑,谢绝了他的好意。
在看守所,所有的书信文件都没有秘密,管教看见他写好的两份文件后沉默了。肖明见状小声地在这个管教耳边耳语了几句,管教才恍然大悟。
“麻烦您帮我联系徐霄光警官,我想要亲自把文件递交给他。”
肖明颔首:“好。”
徐霄光很快就来了,他的眼底有一圈浓重的乌青,看起来很多天都没有休息好。他看见简少钧的时候,心中顿时不平衡了起来:“你倒是气色不错。”
“里面作息很规律。”
徐霄光:“……”
这话属实没法接,徐霄光嘴角抽了抽:“那你要不要再续住一个月?”
“那得看徐警官觉得我有没有必要再住一个月了。”
“媒体是你找的?”
简少钧笑了笑,答非所问:“徐警官放心,不用舆论绑架司法,这点职业道德我还是有的。”
徐霄光不加掩饰地翻了个白眼,那确实没有绑架司法,但至少这个案子如今明明白白地摆在了阳光底下,金家已经急成了马蜂窝,却没有任何办法。开弓没有回头箭,金承业花了十分的力气为了让这个案子能重判,媒体曝光他乐在其中,却没想到是为了他人做嫁衣。所以当媒体的报道和警方的调查方向都直指金承业的时候,金承业被打得束手无策,一时间慌了手脚。
命令已经发出,再想朝令夕改改弦易辙可就难了,而且金承业最开始求的就是按章办事,如今确实也是按章办事,只不过嫌疑人换了而已。
其实那天车上徐霄光就被赵岭点醒了,他太在意也太忌惮简少钧了,本能地觉得作为一个律师有很多手段销毁证据,却忘记了他调查的并非是简少钧,而是这个案件本身。
简少钧只出现了短短几个月而已,在他出现之前,他们已经盯这个案子盯了快一年。
那在简少钧之前呢?那些事又是谁做的?
而且这些时日的笔迹比对,所有有着简少钧签字的竟然都不是简少钧的亲笔签名。他们为了确保一万,甚至委托了两家司法鉴定机构进行了笔迹鉴定,结果同出一辙。
简少钧对此知情吗?
徐霄光心中有答案,但却也明明白白地知道他们没有证据。他也知道,无论他如何问,简少钧给出的答案也始终是一个——不知道。
果不其然,在随后的讯问中简少钧表现得对此一无所知,他唯一知道的就是金承业会询问他一些政策性的问题。
但所有存在简少钧电脑里的法律文书警方都没有审出问题。而从金承业那里找到那些有问题的文书上都没有签字,邮件也都是从一个域外邮箱发送的,金承业声称是简少钧亲手给他的,可经过鉴定文书是金承业房间的打印机打出来的,而那些文书上连半枚简少钧的指纹都没有采集到。
看着手中手写但却挑不出毛病的取保候审申请书,徐霄光扯了扯嘴角:“是不是还有一份文件?需要我转交吗?”
简少钧笑了:“习惯性走个流程而已,徐警官不用太在意,我想也不一定能发挥作用。”
是的,他还有一封是交给检察院的羁押必要性审查的申请书。
看着手中的申请书,徐霄光心情很复杂:“我当你不舍得出来了。”
“本来是想趁机调一调作息,不过,再待下去我更舍不得。”
简少钧没有明说,但徐霄光却明白他的意思,他肉眼看见的赵岭瘦了一圈,每次见到时心中都难免有愧,毕竟他也算是算计了自己的妻弟。
而这件事,赵岭只字未提,没有跟赵前则提,也没有跟赵江提,这一点徐霄光承了他的情。
赵家人重感情,无论起因如何从开口算计的那一刻开始,他都已经在亲情上输光了。
在羁押满三十七日的这一天,徐霄光再次来到了看守所,让小徒弟宣读了手中的通知书。
听完后,简少钧有些意外,徐霄光乐了:“怎么?还有简律师没想到的事?”
确实没想到,因为宣读的并不是取保候审决定书,而是释放通知书。
“他撂了?”简少钧忍不住问,他想不到有什么理由决定直接释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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