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坚定不移地认为谢桥就是许辞。
可许辞一直在回避,DNA在告诉自己他们确实是两个人,再者,没有其余任何人能佐证自己的看法……
有的时候祁臧也会忽然陷入恍然的局面。
他会觉得自己是不是思念太重以至于犯了傻、发了痴,是不是所有的一切都是错觉,都是一场幻梦,甚至从十二年前大一开始,许辞这个人就从来没有存在过。
总算,现在他从另一个人的口里,听到了“许辞”这两个字。
祁臧握着耳机,几乎动弹不得。
在他前方不远外,浪潮奔涌着上岸、再卷着砂砾远去。他的心绪仿佛随着之来来回回、翻涌不休。
直到耳机里传来许辞的一声“你怎么认出我的”之后,时间仿佛骤然静止,祁臧那颗跳动不安心脏仿佛悬停在了半空中。
他感到自己几乎忘记了呼吸,胸口沉闷得不知如何是好,与此同时全身都出了汗,仿佛温度骤然拔高,热得他肌肤都在发烫。
“老大你怎么了?”
一旁,李正正察觉到祁臧的异样,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背脊。
那一掌总算像是帮祁臧把胸口憋着的一口气拍出去了,他这才恢复知觉,重新懂得呼吸。
迅速回过神,他深呼吸了几口气,把所有不合时宜的情绪全都压下去——
他必须回神,他要负责许辞的安危,还要抓那两个犯罪嫌疑人。
·
雪丽民宿,203号房间内。
家具都是原木色的,略显简陋,窗户外就是大海,倒是颇有一番情调。
小岛荒凉,民宿简陋。血莺的到来却似乎让这些原本枯燥的风景全都鲜活了起来。
在血莺的面前,许辞依然把自己往丑了化,像打不到鱼、被迫出来四处逛逛试图打零工的渔民。
听到许辞的问题,血莺歪着脑袋一笑,然后道:“首先,我是一个颇为优秀的化妆师,也是一名有些许水平、眼力非常好的画手,我能透过你这些装扮看出你本来的面貌。同理,仅看你一眼,我就能还原出你整容前的样子。
“你放心,组织的其他人可没这个眼力。那帮大老粗懂什么?也就是山樱他……不过他没有这样的眼力。你真的可以放心。”
又上下仔细打量了许辞一眼,血莺笑道:“你的五官、脸型,全都长得太好了,这是天然的优渥。我猜,你也许曾尝试说服整容医生把你往丑里整。可他们最终没有。看到那么完美的一张脸,谁舍得破坏?任何一个经受过美学熏陶的整容师都下不去手。
“看得出为你整容的医生技艺非常精湛。他尽可能保留了你五官的美感,可又让你看上去完全与从前长得不同……这不容易。他是哪里的医生,可以介绍给我吗?”
“可以。”许辞道,“他在美国芝加哥。”
血莺像是被许辞正儿八经的回话逗笑了。
然后她抚了一下头发。这个动作她做起来毫不做作,只显得风情万种。“我来这家民宿的时候跟老板说,我前男友在跟踪我,他如果找到我,会打死我,就请他把监控画面通过云平台实时分享给我了。于是我就从画面里看到了你……但我想,你来这里,也是为了找我的。对么?”
“你们在跟警察赌时间差。但你不敢保证商博然一定摆脱了警察,所以在这里观察。”
许辞看向她,“可按你刚才的说法,你不认为我是警方的人。”
血莺咬了下嘴唇,做了个思考的姿势,然后道:“啧……准确的说法是,我不认为许辞是警方的人。但你现在的身份又不是许辞。也许你跟警方合作呢?那可说不准,对么。
“否则,不靠警方的帮助……你是怎么找过来的?你既然出现了,我只能认为警方也跟来了,并且就埋伏在附近。”
“你为什么会知道我?”许辞问她。
“我看过你的照片呀。”血莺的语气里加了些赞叹,“要不说我们这种长得漂亮的人有优势,轻易不会死呢。当时收到你们几个警察来缅甸,试图抓老K的消息后,我们拿到了你们照片、姓名、履历……看见你照片的时候,大家都被你吸引了。”
语气里多了些调侃与狎昵,血莺道,“你知道我们有涉足那方面的产业。大部分男客户是喜欢女人的,可还有一部分喜欢漂亮男人。组织里的铁哥也是这种人。他当时就跟老K申请,说不要杀你,他要留着你玩,等玩够了再送给其他客户……
“啊当然了,我们收到的资料里还特别说明了,你非常优秀非常出色。那里面都把你夸上天了。所以我才来敢找你,认为你有本事带我走。”
说这话的血莺看不见小岛外越野车里祁臧铁青的脸色。
但她能看到许辞骤然变冷的眼神。
于是血莺收起脸上的笑容,忽然正色道:“八年前,那场抓捕你的行动,我没有参与。我并不知道你们后来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我知道结果。云海省省厅掌握了你是叛徒的证据,你回不去了。一旦回去,等你的就是只有一扇天窗的囚牢。”
许辞:“那是你们的人伪造的证据。”
“但你确实回不去了。此后再也没人听说过许辞这个警察,你现在这张改头换面的脸,这两件事就是让我相信事实如此的铁证。”
血莺道,“刚才我提到那些旧事,并不是有意拿组织里曾有人意|淫你的事来侮辱你。我只是想让你相信,我是四色花的人,级别还不低。
“想必你换了身份,骗到了警方,并找到办法与他们合作,才能察觉到我的身份、继而赶过来,对么?你一定是想找四色花报仇,否则不会冒着风险来找我。我有你想要的东西。只要你可以帮我逃离。”
话到这里,血莺不知道想到什么,眼里浮现出了又恨又怒、还夹着一些悲伤的神情。
“9岁那年,爸妈说带我和哥哥去泰国玩,却把我丢弃在了那里……我怎么喊,他们都不回应。他们这么做,仅仅是因为迷信。有个所谓的大师告诉他们,我会克死我哥哥。是不是很可笑?”
血莺确实笑了,还笑出了几滴眼泪。“真的很可笑。后来我被人贩子卖来卖去,辗转到了四色花手里,还得陪那个长得很丑的老大叔老K睡……
“我就发誓啊,如果哪天我回国、找到了他们,我一定会杀了我哥哥,看我父母后悔万分的样子。所以你看,哈哈哈,大师的预言是对的,我就是克我哥哥呢。”
许辞问她:“那么你找到他、杀了他了吗?”
“嗯……我不告诉你。”血莺抹掉眼泪,笑得高深莫测,然后又道,“许辞,我们是同类人。我看得出你眼里的仇恨。你恨四色花,不仅是因为他们害你、冤枉你吧。你们之间还有别的事儿。
“我也恨四色花。爸妈把我丢了,四色花也不拿我当人。我逃离了组织,现在却又被他们找上了。老K说、说我给他1000万就放过我……呵,许先生,其实你真的能理解我,对吧?
“你回不去从前的队伍,被他们视作背叛者,每天活在不知道自己是谁的阴影里,我也被组织视为背叛者,不得不跟你一样,整天提心吊胆,出个门跟个神经病似的换装上瘾,生怕有什么人记住我的本来面貌……
“你恨四色花,我也恨四色花……你最能理解我的处境了,对么?那么你能不能……帮帮我呢?”
“不能。”
许辞答得太快、太过斩钉截铁,以至于血莺流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但下一刻她看见许辞拨开耳后的头发,取出了那里的耳机、连同耳麦,扔在地上,一脚踩碎了。
然后他开口道:“你既然猜到我是靠警方才找到你的,并且他们就埋伏在附近,为什么你却会认为,我身上没有这种装置呢?”
“嘶……这我当然猜到了啊,所以我刚才又没承认我杀过任何人。”血莺俏皮地笑了笑,“我顺便试试你嘛。嗯,现在我倒是彻底放心了。或许我可以向你坦白我的逃跑路线了呢。记住我们的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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