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车的副驾驶上,有人觉得有些冷,把身体窝进了风衣里,更显得苍白瘦弱,像是遭了莫大的罪。
此人正是沈亦寒。
摇下车窗,回看了一眼客扎寺的方向,沈亦寒低声开口:“你觉得……能成功吗?”
“试试吧。杀老K这种事,本来就需要随机应变的能力很强,随时可能死于非命。在狭小的铜像里弯腰呆一夜,再去做这件事,就更难了。非得受过专业训练的人不可。比如能在雪地里埋伏三天三夜不能动一步的特种兵。可我去哪儿找?目前我能利用的人,也只有许辞了。他要是办不到,其他人更办不到。”
山樱淡淡笑着道,“如果他失败……反正我们沿着这条路,也可以逃掉。无非是跟老K撕破脸而已。他年纪大了。我却可以来日方长。没什么好担心的。”
“我明白了。你不亲自杀老K,而是选择找人替你,是为了给自己留后路。看起来,带走老K亲信的事只有你能做。但其实这是一步可进可退的棋。一旦许辞刺杀老K失败,死的是他、是林景同。你早就逃到了几百公里外。”
沈亦寒点点头,再回过头看他。“只不过,安铁和井望云,靠谱吗?”
“安铁当然不用担心,至于井望云……”山樱眯起眼,回忆起他第一次见到井望云的样子——
三年前,他一副大学生的打扮,来这边游玩,某日在赌场越输越多,最后付不起账,人被扣了下来。
山樱见到他的时候,他差点被打死,只剩一口气在了。
那会儿,管着那片赌场的老金开口道:“山樱先生,好几年前,您给过我们一张照片,说如果看到这个叫许辞的人,要把他留下来带给你。我这一琢磨,突然想起这事儿,觉得这人应该就是那个许辞吧?!
“这许辞是你的仇人还是……咳,所以你要把他带走吗?嘿嘿……那他欠的钱,你来付?”
“谈不上仇人,就是想看看,他会不会真的接受我的邀请,加入我这边而已。”
山樱看向老金,“不过你没事儿吧?把人揍成这样了,我怎么认得出来?”
老金赶紧道:“给我一个星期时间,我一定让他养好了过去!”
那个时候的井望云丧失了所有作为人的尊严,像一条狗一样爬到了山樱跟前,抓着他的裤腿道:“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
山樱低头瞥向他,当即摆了摆头,脸色也冷下来。“许辞是个硬骨头。做不出你这样的事。你可真是一点都不像他。不过……”
端起井望云的下巴,山樱仔细瞧了一下他的眼睛。“这双眼睛倒是挺像的。或许……你有一天你真能派上用场。”
之后山樱派人查了井望云的身份——
他出生在中国一个家境非常一般的家庭,经常受父母打骂,非常憎恶他们。凭借优秀的外貌,他搭上了一个富家女,在她的帮助下去了美国留学。
在美期间,井望云的所有费用都是女方出的。女方算是对他痴心一片。井望云通过她,尝到了靠色相骗富婆吃红利的甜头,专挑华人留学圈里的有钱女人下手,只为让她们给他花更多的钱。
后来他翻车了,被圈子孤立,声名狼藉不说,不知道哪个有钱有势的姑娘气急了,不但狠下心使手段逼他退了学,还不断找人揍他。
井望云没法在美国待下去,回中国还能继续被那姑娘找人不断骚扰,于是狼狈逃到东南亚去躲个清静,结果一个不注意,在赌场把钱输光了。
查到这些资料的时间,也是井望云养好伤出现在山樱面前的时间。山樱瞧着他,越瞧,还真越觉得他实在很像许辞。
于是他走到井望云面前说:“去整容吧。以后或许能靠你这张脸派大上用场,运气好的话,也许能混进公安系统。”
那个时候山樱倒是没想到,许辞也整了容,并且没有待在警队,而是成为了清丰集团的“谢桥”。
如此,他自然无法让井望云取代许辞,成为他在公安系统内的助力。但阴差阳错,他后来想到了利用井望云嫁祸许辞的方法。
当然,对于这两个人为何长得如此相似,山樱自然有所怀疑。所以不久前在锦宁市,他特意让两人见了一面。他亲自做了确认,两个人的DNA完全匹配不上,除此之外,许辞扎他心口的动作确实没有丝毫犹豫。如此,他只能认为这两个人完全不认识。
山樱确实没有发现井望云的任何问题。包括他查过这三年里他的所有行踪,基本都在按照组织的要求办事。他去到中国,也完全是按自己的要求,回去给他自己做一个身份,以便取代许辞的。
后来警察那边是怎么查这二人的,山樱也不清楚。但至少他没有看出明显的问题。
尽管如此,想到他和许辞的时候,山樱的心脏微微一沉,然后他把车窗摇下去一些,开口道:“应该没问题。连环杀人案,所有证据都指向许辞,此事我布局得天衣无缝,他回去就是死刑。如果他聪明点,就该选择安心留下,杀掉老K,彻底远离从前的生活。
“如果他非要跟我作对,如果井望云真有问题……也都无所谓。我说过,大不了就是我跟老K撕破脸而已。我的人马我的命,现在正在远离老K的路上。
“只不过……这会意味着,我还得继续想办法杀老K。为了对付他,我暂时离不开这里。”
话到这里,山樱笑了笑,侧头看向沈亦寒。“老师,你会失望吗?你不愿意陪我留在这里,对不对?”
沈亦寒闭上眼,摇摇头,眉眼里隐有苦涩。“山樱,你并不爱我。我只是你骗老K的手段。他还真以为,你是为了逼我回来,才去杀的那些病人。为了骗他……你甚至编造出,张云富和我好过这种谎言。
“如果你真心希望我,你会这样吗?你不会的。
“你逼我来缅甸,只是为了让我出现在老K面前,不至于让他觉得我这个人是你虚构的。早上我们见了他,还一起吃了午饭。他看到我的样子……这才算是真正相信你。你也因此放心地把计划继续了下去。
“至于以前……你因为我要结婚而发疯般地威胁我,只是因为你父爱缺失,我的出现弥补了你的这部分心里缺失而已。
“山樱,我很抱歉。你是我穷极一生,也无法治愈的病人。”
山樱又听笑了,调侃道:“你是觉得,我把你当爸爸?”
“到底怎么样,你自己心里清楚。”沈亦寒睁开眼,侧头看向他的眼睛,“我很好奇——现在你对我的利用已经结束,你想怎么处置我呢?”
·
佛殿之内。
仪式举行完毕,林景同做出一副好奇的样子,走到一个铜像前,盯着它的双目看。
见状,老K走上前,一拍他肩膀。“你这小子……该不会还打这注意吧?想都别想,当心老子把你腿打断!”
“我没有!”林景同赶紧道,“我就是看看这铜像,好奇它有多重。K叔,我也在清丰当了久的首席财务官呢。我可以帮你管账的。你说这一个铜像……能赚多少?”
老K倒还真考虑了一下他的话,开口道:“确实。管账这种事儿,得交给自己人。不过山樱这小子……我后面考虑一下。”
“砰!”
院子外居然传来一声枪响。
老K迅速按住林景同的脑袋与他一起扑倒在地,阿朴和包新立都是眼皮狠狠一跳,而后持枪走向佛殿门口,警惕地往院子外观望。“老大,您先躲着,我们去门口看看情况。”
这两人随时得掩护老K离开,是以并不会走太远,只是去门口看了一眼情况,很快他们听见安铁的声音自殿外传来——
“没事儿,没事!我手下一个弟兄的枪走火了!对不住了啊!”
“哪个不长眼的!”
“安达,你不行啊,手下怎么回事?”
两人抱怨几句,擦掉额头上的冷汗,不多耽搁,迅速转身回到老K身边。谁料就在他们转身走向佛殿门口这几乎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内,竟出了事——林景同倒在地上不省人事,而老K居然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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