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锋目不斜视,散漫地说了一句:“我想看球赛。”
“行。”
我换到了体育频道,只是这个时间点没有篮球转播,不过足球应该也差不多。我放下遥控器,松了口气。
可气刚顺到一半,就听见顾鸣生又在耳边说:“我对足球没有兴趣,还是转回刚才的综艺吧,你不是很喜欢吗?”
我不疑有他,换回了刚才的频道,“其实也还好......”
然后就听见陈锋冷冷吐出四个字:“难看,换台。”
“......”
行了,我算是明白了,我就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换台工具人。
我‘啪’的一声把遥控器放在桌子上,说:“你们想看什么自己按。”
这下谁也没有怨言,综艺频道成功在夹缝里存活了下来。
我看了一会节目,觉得没有刚才有意思,顾鸣生伸手拿了一个橘子,边剥边问:“你前几天很忙吗?我给你发的消息都没有回。”
他的态度太过自然,我来不及多想就下意识开口:“对啊,前两天我和......”
猛地刹住车,我顶着来自陈锋探究的目光,才在停顿过后冷静地继续道:“前两天我和工作没日没夜的奋战到深夜,没时间碰手机。”
“这样。”
顾鸣生笑得别有深意,我想他一定猜到了我开始想说的是什么。而陈锋也像是没有完全打消探究,冷调的目光带有强烈实质性,一刻不挪开,盯得我心里发毛。
“吃橘子吗?”
顾鸣生伸过来的手很好的打破了僵局,我接过那半个橘子,还在想刚才差点把蒋秋时说漏嘴的惊险时刻。肩上兀然一沉,我偏过头就看见陈锋近在咫尺的脸,一时间停下了思考。
“你干什么?”我望了眼厨房里的背影,压低声音警告,“你别靠这么近,小心被我爸妈看见就完了。”
“怎么了?”陈锋不悦地蹙起眉,下巴依然动也不动地搭在我肩上,“我又没做什么别的。”
“那你说要怎么样才算有别的?”
放在平时被我这样呛,陈锋肯定会赌气地怼回来,又或者不爽地照做。可今天他不知是不是哪跟筋搭错,听完后飞快地勾了勾唇角,“当然是这样。”
说完,他低头吃掉我手里的那瓣橘子,瞬间将距离拉近至0,又在我反应过来前再度拉开,含笑的嗓音带着清爽的橘子香气,煞有其事地评价道。
“味道不错。”
“......”
我一时语塞,压下嘴边的‘幼稚’两个字。顾鸣生泰然自若地坐在那儿,仿佛什么也没看见似的,过了半会才悠悠地说:“我还以为你已经和阿姨出了柜,才会带他回家过年,原来不是我想的那样吗?”
顾鸣生的尾音自然拖长,在慵懒的基调上又平添一丝揶揄,听在耳里很是舒缓,我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还早着,我妈只当他是我的同事和朋友,你等会记得不要说漏嘴了。”
顾鸣生冲我眨了下眼,加深了眼尾的笑意,“放心,一定保密。”
简单两句话的功夫,陈锋放在我身上的视线便不知不觉移到了顾鸣生身上,他的眼底散发着毫不收敛的敌意与阴翳,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只不轻不重地冷笑了一声。
简直是坐如针毡,如芒在背。
顾鸣生与陈锋本身没有任何纠葛,他们本来就是因我才相识,但不知道为什么,对彼此的印象似乎都不大好。
陈锋不喜欢我与顾鸣生单独见面,顾鸣生又不想我总为陈锋拒绝他的邀约。一个是最好的朋友,一个是同居的对象,两头难的情况下,我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学会了对陈锋撒谎。
朋友与恋人,我选择了朋友。也许是因为顾鸣生不单单是一个简单的朋友,而陈锋更不是一个常规的恋人。
他们少有的几次见面都得追溯回大学时期,那时为了拒绝陈锋的追求,我做出了人生中最后悔的决定之一——让顾鸣生做我的挡箭牌。
现在的我恨不得穿回去把自己摇醒,但当时的我却对此毫无负担。不仅因为顾鸣生也常常拿我去挡身边的狂蜂浪蝶,也因为我对陈锋根本没有任何非分之想。
他从开始就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可我委婉的拒绝没有起到任何作用。我甚至昧着良心多次表示自己是直男,可当时的陈锋给了我一个格外可笑的答案:在遇上我之前,他也是直男。
对此,我只能无话可说。
那段时间里,有每天早上托人送来的早餐,有在图书馆里数不清的‘偶遇’,还有借口撇脚又强硬的约会邀请......当时陈锋在我心中的形象几乎和变态跟踪狂差不多。他唯一要庆幸的是至少长了张年轻帅气的脸,以至于我没有在第一时间报警,而是容忍了小半年。
忘记是在哪一天,我不小心和顾鸣生说漏了嘴。他当时在燕城美院,离燕大大约有四十分钟的车程。而在我犹犹豫豫接受他‘伪装情侣’的提议当天,顾鸣生就拎着两杯奶茶出现在了校门口。
据说当时有不少人在旁边偷拍,大胆的女孩则是上去询要联系方式,照片还上了当天校园论坛的热门。这些都是从我舍友嘴里听说来的,几个大老爷们凑在一起,全都八卦这究竟是哪位系花的男朋友,我没有参与讨论,在一旁默默看书,只是心虚地一行也没有看进去。
那段时间顾鸣生经常猝不及防地出现。也是很快,别人就都知道这位混血帅哥实际是文学系某位不知名男生的好友。作为谣言里的‘不知名男生’,我心里冒出数不清的脏话,但最后念在顾鸣生的出现的确起到了作用的份上,还是选择默默咽了回去。
抛开其他不谈,顾鸣生的硬件条件的确算得上完美,从外貌到气质都无可挑剔。我只带他在陈锋面前出现过两次,持续了几个月的追求就如同乐曲尾章的最后一个音符般戛然而止。为此我还请了顾鸣生几顿食堂,只不过最后又总能变成被他拉去校外一起吃饭。
没有陈锋,大二的最后几个月我终于是安生度过。只是这样的宁静破碎的比我相信中更快,直到现在,我都时常觉得与陈锋遭遇的那场意外就如同做梦一般。
何德何能,我竟承受着来自一个人这样沉甸甸的爱,甩不掉,更放不下。
顾鸣生与陈锋最后一次见面,应该是陈锋住院治疗的那段时期。那时我已经和他在一起,事实上早在陈锋满身是血被推进手术室的那刻起,我就知道自己与他大概是一辈子都要剪不断理还乱。
哪怕是在病中,陈锋也对顾鸣生的出现表达了极大的不满。即使我早已和他解释过事情的原委,但等顾鸣生走后,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还是‘你以后能不能别再和他见面’。
对了,那个时候的陈锋还没有像现在这样气人,依然知道先用‘能不能’来作为试探开口,只是我没有答应。也许后来,在他的反复提及之下我答应过他,可却从未做到。
第32章
林诺准时在晚饭前回了家,嗓音的穿透力在我开门前就发挥得淋漓尽致。她笑嘻嘻喊了一声‘哥’,躲过我试图揉她脑袋的手从底下开溜,刚走进客厅就直愣愣的站定。
“......今天家里这么热闹呢?”
我妈边把汤端出来边埋怨林诺:“看看这都几点了?还不赶紧洗手吃饭,别一直盯着人家客人看,多没礼貌。他们都是你哥的朋友,这位是你小顾哥,这位是你哥的大学同学,叫陈,陈......”
陈锋顺势接道:“陈锋,锋利的锋。”
“对对,你小陈哥。”
面对突然多出的一个哥,林诺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她礼貌地喊了两声,对顾鸣生明显亲昵不少,坐下来嬉皮笑脸地问:“小顾哥,你今年怎么来的这么早?是不是想我哥啦。”
顾鸣生笑得弯了弯眼,“对啊,我想你哥想的每晚都睡不着觉,等不到过完年就偷偷跑出来了,不知道这里欢不欢迎我?”
“欢迎,当然热烈欢迎!”
林诺是开玩笑,顾鸣生也是开玩笑,但我听在耳里却是截然不同的一种感觉。我的眼神闪了闪,不知该看哪个方向,只能走进厨房帮我妈的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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