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满地强调:“我才没有醉,我酒量很好的。”
他自然地应道,毫不争辩,“是,是很好。”
“别以为我听不出你是在嘲讽我。”
他无声笑了一下,刹那间的惊艳几乎让我眼前的时间暂停。不知过了多久,车子停下,我目光追随顾鸣生下车绕到我这边,见他拉开车门后才后知后觉地问:“你要干什么?”
他欺身而上,阴影笼罩在上空,伴随声音摄取我的心魂,仿佛一切都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带你回家。”
双腿腾空,霎时失重,我下意识抱住顾鸣生的脖子,意识到此刻的姿势后升起一瞬羞耻。沉稳的木质香很快萦绕而上,我被分走了心神,有些上瘾地凑到他脖颈处翕动鼻翼,蹭了蹭,“好香......”
他似乎顿了一下,继而像什么也没听见一样抱我上楼。
我困倦地合上眼,藏住短暂的失落与怅然若失,也许是终于找到某个发泄口,那些被遗忘的记忆全都争先恐后涌上心头,有顾鸣生温柔青涩的笑,也有任寒满脸震惊的指责,那些我从未诉之于口的隐秘真相,全都在这一刻纷沓而来。
我知道顾鸣生在拒绝一切有关‘任寒’的交流,他用力合上过去的闸门,并且提醒我不要去想,不要去看。
可我偏偏忘不掉。
和顾鸣生成为朋友,是一件十分顺其自然且必然发生的事情。
谁也不知道我们之间是怎么熟络起来,仿佛在某一天某一刻,他笑着揉我头发,被我用力拍开,旁人问他你什么时候和林曜关系这么好了,顾鸣生理所当然地挑眉,问这有什么问题吗?
是,他从来都没有问题,有问题的一直都是心怀不轨的我。
自始至终我都不喜欢任寒,他只是一个被无辜牵连进来的普通人。我恰巧需要一个除顾鸣生以外的‘暗恋对象’,他只是不幸地被选中成了这场无疾而终暗恋里的炮灰。这也是为什么当初被他指着鼻子那样骂,我都没有反驳一句话的缘由。
我想顾鸣生是知道这段感情的,他知道我眼底藏不好的情愫,也知道黄昏课间我趁他睡着时悄悄印上的吻。于是他用最温和残忍的方式拒绝了我,帮我去追求另一个人,为我与任寒的感情出谋划策。他选择以这样的方式代替那句从未说出口的‘我们不可能’。
曾经我怨过他,我一直认为是先有他的偏爱,才有我的动心。但如今谁在前谁在后已经不重要,这段隐秘的悸动也早在漫长的时间里被层层磨灭。我甚至觉得他当初的做法并没有错,十年如一日的爱情可望不可得,但十年如一日的友情却可以化为现实。
也许暗恋到最后,都终将变成彼此心知肚明却不可言说的公开秘密。
如果没有重新遇见任寒,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回想那段经历,并不是觉得遗憾或是不满,而是觉得没有必要。
再浓烈的感情在经年之后也不过这短短四个字足以概括,当初惊艳,也只是因为少见多怪。
如今的顾鸣生对我而言早已不是简单的朋友,他更像半个亲人或是知己。我太熟悉他的一切,反之亦然。也无数次庆幸,当初压抑在心底的感情是多么正确的选择。
回忆只有在混沌之余才会狡猾地席上理智,我不知道自己想了多久,又回溯到了哪里,身上的束缚似乎在一件件减少,最终沉入温热的水里。
过于舒适的环境让我不禁放下防备,沉靠在对方有力的怀中。每一寸肌肤都在池中滚烫,来自酒精催发地源源不断的燥热,好似一会置身于波涛汹涌海上的摇曳小舟,一会变为头顶烈阳竭力前进的旅人,锲而不舍地反复交替。
意识的流散如细沙无声沉淀,我最后只记得萦绕在鼻尖的木质沉香,久久不散。
直到半夜,我迷迷糊糊醒来了一次。
热劲褪去后的身体止不住发冷,每当这个时候陈锋都会成为最好的火炉。于是我下意识往身边的热源靠拢,不管不顾往里面挤碰。只是今晚的‘火炉’似乎与以往不太相同,他将我的身体裹挟得越来越紧,等想要逃离时已经没有了退路,腰身被双臂紧紧桎梏,连动弹一下都不得。
在这样的冰火两重天里,我沉沉睡去。
清晨醒来,我沉默地望着陌生的天花板,缓缓抬手捂住了脸。
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我一直都知道自己酒量不好,但没想到能差到这种程度。如果能回到昨晚,我就算是得罪人也坚决不会喝那几口白酒。
强忍爆粗口的冲动,我从床上撑起身,睡袍歪歪扭扭地系着,比不穿好不到哪里去。顾鸣生的一只胳膊还挂在腰上,随我的动作猛然收紧,我僵硬垂下头,对上他惺忪的双眼,默了三秒,他懒洋洋勾起唇角。
“早啊,小曜。”
刚刚睡醒的嗓音带着天然致命的性感,像钩子似的划过心尖。我用了几秒压下悸动,推开他的手,“......早。”
“身体还难受吗?”
这句平平无奇的话在此刻的语境下彰显出一股欲盖弥彰的暧昧,我抑制住发散的思维,绷着一张脸说:“头已经不疼了,谢谢你昨晚的照顾。”
顾鸣生似乎并没有品出我话中的深意,漫不经心地笑着,“应该的,现在几点了?”
“九点多了,”我目光凝在他裸露在外的上半身,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你怎么没穿衣服?”
“半夜太热了就脱掉了。”
顾鸣生撩了下额前的碎发,坐起身时莫名带来一股无言的压力。我下意识往后仰,视线控制不住锁定在他锁骨上的一串咬痕,顿时,一个不太好的念头占据了脑海。
“我昨晚喝醉后没做出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记忆里只有顾鸣生把我从车里抱出来,和半夜我错把他当成陈锋使劲往怀里钻的片段,中间一大段内容都在宿醉中断片。我紧张地盯着顾鸣生的表情,生怕听到什么让我当场社死的内容。
“没有,你不用担心,”顾鸣生笑得别有深意,我刚放下悬着的心,就又听见他不紧不慢地说,“也就是抱着我又亲又啃,一边告白还一边喊着其他男人的名字......”
“行了你别说了。”
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捂住顾鸣生的嘴,僵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心脏都要爆炸,直到对上顾鸣生戏谑的眼神,才猛然反应过来。
“你骗我?”
“也不能这么说,毕竟......真假参半。”
来不及注意顾鸣生话中可疑的停顿,掌心处的柔软已经叫我浑身划过一道细细的电流,匆忙缩回了手。这个时候我才注意到与顾鸣生的姿势似乎有点不妙。
大床被两个一米八多的成年男人占据得满满当当,被子下看不见的地方,肌肤相贴的触感让我一瞬间战栗到天灵盖。我抽回腿就想下床,小腿腹却在途中不小心擦过某个地方,硬挺的触感让我顿时一怔,继而从脖子红到了脸。
“你......他妈的给我下去!”
顾鸣生扯过被子,无辜地垂下眼睫,堂而皇之地解释道:“小曜,这是男人早晨的正常反应。”
我眉心突突地跳,差点没被气笑,难道我不是男人,不知道这种反应代表了什么?
看来世界上最可怕的直男不是撩不自知,而是明知道撩了还根本不当一回事,说的就是眼前的顾鸣生。我拳头松了又紧,最后念在他这张脸的份上还是没舍得打下去,改为一脚踹了过去。
第18章
“嘶,小曜,你好狠的心。”
顾鸣生捂着被我踹到的小腹,低声吸了口气,难掩掺杂在其中的笑意。
我确定自己没用力,懒得再给这个只会装无辜的人一个眼神,起身下了床。
昨天的衣物全都整齐叠放在床边,只是沾了酒味,有些黏乎。我毫不客气地拉开顾鸣生的衣柜,翻出一套没怎么看他穿过的衣物,洗漱后给自己换上。
袖子和裤腿都长了一截,我有些心塞地一点点挽上去,突然想起昨晚还是顾鸣生替我洗澡换的衣服,说不清是羞耻还是尴尬的情绪一股脑翻涌上胸口,无规律地乱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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