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推开门。
“男子汉大丈夫,哪有你这么畏畏缩缩的!要勇于反抗!你周围同学欺负你你就欺负回去,别给咱家丢脸——”听见开门声,沙发上的中年人眼睛一下亮了,大嗓门喊:“是不是成宋回来了!来,让爸好好看看!”
余成宋推门进来。
老爸坐在沙发正中间,余成第缩在一边,扭头看他的时候露出了带着明显巴掌印的脸。
“听成第说你们学校搞什么会,大周日还让咱年级第一折 腾,耽误咱爷俩见面儿!”老爸站起来,热情地张开胳膊,一张脸早就没了年轻时的棱角,满是烟酒摧残的浮肿,笑起来像个沾了水的面包,“来,抱一个!”
余成宋没看他,冲余成第扬了扬下巴:“过来。”
余成第蹭地站起来跑到他身边。
老爸僵了一瞬,随即掩饰尴尬地放下胳膊,指着余成第说:“这小子,太怂!一点也不像咱家人,你妈说两句就受不了哭了,这不让她更生气吗?唉,情商也不行。”
“你脸怎么弄的?”余成宋扫了眼老爸,问余成第。
余成第一哆嗦,畏惧地看了眼老爸。
儿子进门起就没回过话,余建阳脸黑了,皱眉说:“怎么跟爸这个态度,我半年回趟家,也不坐下唠唠嗑儿。”
“等会儿唠,”余成宋捏了捏余成第的脸,余成第立刻疼得翻眼泪花儿,他皱眉,“问你话呢,怎么弄的。”
余成第瞅了眼老爸,又瞅了眼大哥,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但还是选择大哥,边哭边小声说:“老妈,老妈打的……”
“都谁看见了?”余成宋看向老爸,问。
老爸脸色顿时变得无比难看。
“余成元,老爸。”余成第抹了抹眼泪,不敢抬头。
“哦,半年没回来,回来一趟就为了看小儿子挨打?”余成宋笑了,眼底一片阴沉,“真是父爱如山。”
“那不是为了你妈着想!”老爸自知理亏,恼羞成怒:“她那个身体,生气了没处发泄,气倒了怎么办?她垮了谁照顾你们哥仨?做人不能没良心!”
“我天天气她也没倒,”余成宋嗤了声,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谁照顾,你是死人?还是我是死人?”
“成宋!有你这么跟爸说话的吗!你跟谁学的?!”老爸狠狠瞪了余成第一眼。
“不然呢,怎么跟你说话?”余成宋揉了揉余成第的小卷毛,“有看着儿子被脑子不正常的媳妇儿虐待连个屁都不敢放的爸么?”
“余成宋!你别跟我找不痛快!你是我儿子,余成第也是我儿子,你俩怨谁都怨不到我头上!”
老爸眼睛瞪起来的时候眼球凸着,血丝活了一样,扭曲:“我养你们还养出孽来了?吃我的喝我的,挨打怎么了?谁家孩子不是挨打长大的?还能打死了?!真以为自己是金疙瘩银疙瘩呢,惯着你们一点儿就要上天!”
“说完了?”余成宋看着他。
“没有!你俩过来!”可能是半年没回家,在外当孙子当久了,老爸终于又找到了能叱咤风云的地方——二儿子余成第面前。
余成宋他已经打不过了,余成元碰一下媳妇就得跟他急,只剩下余成第能当他出气筒。
“你是不是真像老妈说的,让车撞了,”余成宋乐了,“脑袋不正常了似的。”
“你!”老爸气得转身拿起桌子上的水杯砸了过来,“惯的你没个人样儿!”
余成宋随便躲过,下一秒信息素一点儿面子没给地压了过去,老爸痛吼一声跪在了沙发上。
他只是个普通的Alpha,能生出余成宋全靠媳妇儿的基因,余成宋分化后他就再也打不过了。
“哎哟,口头道歉得了,非得给成第跪下,”余成宋拍拍余成第的脑袋,“快,跟爸说没关系。”
余成第憨憨地说:“没……没关系。”
老爸气得锤沙发。“你就这么对你爸,你对得起我吗!对得起我养你这么些年?我养出个孽障!”
“我对不起你哪儿了?”余成宋刚要转身,又转了回来,一脸惊奇地问:“是对不起你从小冷眼旁观老妈抽我连个屁都不敢放,还是对不起你这个窝囊废在外受气了就打我撒气?哦,还有对不起老妈打你骂你的时候没替你挨着?”
老爸气得说不出话,趴在沙发上喘粗气。
他窝囊又大男子主义,从媳妇儿那儿、外人那儿受的气没处发泄,只能从亲儿子身上找回来。
左右是他亲生的,还能把他怎么样?
外人也管不了,儿子也反抗不了。
余成宋拍了拍余成第肩膀:“回屋收拾东西,明天的作业、换的衣服,我数二十个数儿。”
“20,15,10……”
余成第顾不上脸上的疼,赶紧往屋里跑。
余成宋走到沙发后面,撑着沙发靠背俯视老爸,边笑边说:“老妈呢?”
“不知道!”压力猛地一增,余建阳欺软怕硬惯了,眼见着打不过大儿子了,赶紧又说:“买菜去了!”
“哦,”余成宋又问,“你小儿子呢?”
“跟他妈一起出去了!”老爸喊,“你快把信息素收回去!我喘不上气儿了!”
“不着急,”余成宋看向卧室门口,余成第背着俩书包踉踉跄跄地往他这跑,“跟老妈说我俩今天晚上不回来了,不用做饭了。”
余成宋骑着车子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转了两圈,余成第小鹌鹑似的坐在后座紧紧搂着他腰,一句话没敢问。
余成宋找个地儿停下,掏出手机,犹豫了一下,给殷顾拨了过去。
“余成宋?”
“你在哪儿呢?”余成宋问。
“楼下新开了一家蛋糕店,我买点东西,怎么了?”殷顾问。
“你现在回家,”余成宋皱眉,“我困了,一会儿到你家楼下,还有成第。”
一句话说的前言不搭后语,殷顾还是听明白了。“我马上到家,你现在在哪儿呢?”
“我马上到。”余成宋说。
上楼的时候余成宋一句话没说,进屋直接进了浴室:“帮我找身衣服吧。”
“嗯,”殷顾领着余成第往卧室走,“我带他写作业。”
凉水兜头冲下来的时候余成宋才反应过来。
操,怎么来殷顾家了,还洗了个澡。
真是气疯了,脑袋都乱了。
不过他现在也没什么地方可去,周折雨二姨带孩子串门来了,这两天都住的客厅。
除了宾馆就只有殷顾,他下意识地选了后者。
余成宋深吸口气,把水流调到最大,砸在身上的时候有点疼,却也让他清醒。
每年老爸回来都得吵一架,最开始还得打一架——
他单方面挨打。
后来能打个平手。
现在能单方面碾压。
回首他从小到大,简直是一部励志血泪史,只是他也不知道到现在他算悲剧还是喜剧。
更多时候他不愿意多想,过一天开心一天,想干什么干什么,谁知道明天死不死呢。
但有时候他会被迫陷进这种操蛋的低落情绪里。
余成第总问他“为什么别人家的爸妈不是这样”,他的回答不变——“因为物种多样性,这种爹妈必须有,上帝看咱们俩牛逼,所以就把老妈老爸给咱俩了”。
搞得余成第有一段时间成了上帝黑粉头子。
他笑了声,几秒后又收起笑容。
其实他也不知道答案,可能是运气不好,也可能是投胎学没学好,或者单纯就是上帝看不惯他。
心里像装了块石头,又沉又硌。
真想一拳连心脏带石头全锤爆了。
“当当当”。
“洗完了么?”殷顾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没烧热水,冲会儿就出来吧,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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