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您需要点餐了吗?”
成岩手指着进门的地方,问道:“我刚刚看到那边的展柜里放着酒,是对外出售的吗?”
“是的,先生。”
“我想挑酒。”
“好的,请您随我来。”
展柜里陈列的都是名贵的好酒,价格昂贵,主要功能是用来撑场面的,来用餐的客人一般不会挑选展柜里的酒。
侍者戴着白色手套,从展柜里拿出了几瓶酒,一一为成岩介绍。
江暮平在超过约定时间的十分钟内赶到了西餐厅,他找到了餐桌号的位置,却没有看到相亲对象的身影。
江暮平拿出手机打通了对方的电话。
成岩挑了很久,因为在等人,所以他故意慢悠悠的,消磨了很多时间,最后选了瓶价格不太亲民的,终于让侍者脸上有了发自内心的笑容。
挑中酒后,成岩终于有机会上手,侍者将酒递到了他手中,“先生,您还需要再看看吗?”
成岩一手捏着酒瓶的瓶颈,一手托住瓶底,漫不经心地摇摇头,心思全在那瓶红酒上。
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
声音是从后方传来的,江暮平转过了头。
成岩抬起了头,看到不远处那个穿着白色衬衫的男人举着手机朝自己缓步走来。
男人戴了一副无框的椭圆眼镜,穿着衬衫,打着领带,穿着很正式,想是刚刚从一场会议上过来。
他的发色很黑,额前的发丝挡住了眉毛,看上去很柔软。
乌黑的头发衬得他的面孔十分白皙,他不仅高大,还很纯净。
过去大概有二十年了吧,身材、五官、气质,一切都被时光打磨出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但是眼前这张脸,还是跟成岩记忆中的那张脸重合了。
——成岩一眼就认出了江暮平。
但他并不确定对方有没有认出他。
江暮平走到了他的面前,口袋里的手机还在响个不停。
“成岩?”江暮平向他确认。
成岩抱着酒瓶发了会愣,点了点头。他并没有第一时间表明自己的身份。
“不好意思,久等了。”江暮平似乎也没有认出他这个昔日的同学,他看了眼成岩手中的红酒,“在挑酒?”
“嗯。”成岩不知怎么的,觉得有些尴尬。他移开视线,没有直视江暮平的眼睛。
一旁的侍者双手摊开做出接酒的姿势,问道:“先生,我帮您把酒醒一下?”
成岩把酒递给了侍者,他听到江暮平说“过去坐吧”,便跟在了他的身后。
两人在座位上坐定,侍者呈上菜单,他们象征性地点了几个菜品,然后周围便安静了下来。成岩感觉到江暮平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不自在地喝了几口水。
“成岩。”
成岩听到江暮平喊他,就抬起头看他。
“成为的‘成’,岩石的‘岩’吗?”江暮平问道。
“……嗯。”成岩很迟缓地点头。
“我觉得你很眼熟。”放在桌上的手机震了一下,江暮平垂眸瞥了一眼,目光重又看向成岩的眼睛,“你觉得我眼熟吗?”
成岩静了片刻,点了点头。
江暮平静坐了很久,脸上并没有露出惊讶的神情和那种与阔别多年的老同学重逢的感慨,他只是很柔和地勾了一下嘴角,说了句最简单的寒暄:“好久不见。”
成岩抿了抿嘴,低声道:“好久不见。”
“你是不是第一眼就认出我了?”江暮平问他。
“嗯。”
“还装着不认识我?”
成岩低头切牛排,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干脆就不说话。
此刻的气氛处于极度微妙的尴尬之中,相亲相到高中同学,这就很离谱。
虽然李思知所言不虚——她的表弟,确实很帅。
沉默了半晌,成岩说:“我以为你认不出我。”
他的嗓音很低哑,是那种带着磁性的烟嗓,与他本人漂亮的相貌有些违和。
江暮平静静地注视着他。
其实他已经快忘记成岩当年的模样了,毕竟连张照片都没有留存。
江暮平变了很多,但成岩好像还是当初那个样子,看久了,记忆总会涌上来。
他穿了件浅色系的短款夹克,头发烫过,微鬈,浅棕色,有点长,偏分露出了额头。整个人看上去像是精心打扮过的,会让人产生他十分重视这场相亲的错觉。
“我第一眼确实没认出你。”江暮平承认道。
成岩看着显小,明明跟江暮平同龄,面相看上去像是比江暮平小了好多岁。
侍者将醒好的酒送了过来,准备往江暮平的酒杯里倒,江暮平抬手挡了一下:“谢谢,我不用。”
“你不喝酒?”成岩端着酒杯犹豫了一下。
“嗯,我不太会喝酒。”
侍者离开后两人又陷入了沉默,没人提起今天这场饭局的初衷,直到成岩抓紧酒杯抿了口酒,脑子犯抽问了一句:“你也喜欢男的吗。”
江暮平点了点头。
成岩的脑子继续犯抽:“好巧。”
成岩看到江暮平眼里古怪的、浅浅的笑意,看到他垂眸很短促地笑了一声。
第3章
江暮平的声音打破了持久的沉默:“你认识李思知?”
“她是我以前的老师。”
江暮平眼底闪过些许惊讶:“老师?”
李思知只比他大了三岁,怎么会当过成岩的老师?
成岩解释道:“美术老师,那个时候她刚大学毕业没多久,自己办了一个美术辅导班。”
江暮平有了点印象,李思知是在国内读的大学,大学期间一直勤工俭学,从来没问江母江父要过一分钱,大学毕业后她确实提过要自己创业,但是没两年就出国深造了。
“我跟她学过一年多的美术。”成岩说。
最开始的时候成岩交不起学费,免费给李思知当模特抵学费,做了半年的模特。
当年的李思知还很年轻,思想充满了野性的浪漫,当然,这种“野性”经常让那时的成岩招架不住。李思知曾推荐成岩当裸模,工资翻十倍,但被成岩无情拒绝。
总而言之,李思知对成岩有恩,是成岩的艺术启蒙老师。
“你,”江暮平由此联想到了成岩的工作,“那个时候已经是纹身师了?”
如此推算,当年的成岩应该只有20岁,跟江暮平同龄。
成岩摇摇头,叉了一小块牛排塞进嘴里,低着头说:“那会还是学徒,不会画画,才去学的。”他抬起了头,“纹身需要美术功底的。”
江暮平嗯了声,心不在焉地看向盛着红酒的高脚杯。
他还在读大一的年纪,成岩成了纹身师学徒,他高三那一年,成岩消失不见。
成岩当年去哪了?后来又怎么样了?
以他跟成岩现在的关系,似乎没有资格刨根问底。
“你还没结婚吗。”
成岩发现自己又问了一句废话。
已婚人士还会坐在这跟他相亲吗?
他觉得自己应该是有点紧张,他端起酒杯喝光了剩余的红酒。
所幸江暮平愿意耐心地回应他的蠢问题:“嗯,没结婚。”
成岩的问题把这场饭局的主题又拉了回来——他们都想起来这不是一次同学聚会,而是一场相亲。
自从前几年国家政策放松之后,同性婚姻终于成为现实,但是这年头,同性结婚仍然是一件比较新潮前卫的事儿,人们还是会在意别人的眼光。
成岩的性取向觉醒赶在了好时候,恰好在政策开放那一年前后,在此之前他对谈恋爱这件事一直是很朦胧迷惘的状态,直到同性婚姻被允许存在,身边前赴后继地涌来追求者,他才意识到他那张从小被说漂亮得像女人的脸,原来很受那些gay的欢迎。
成岩不知道江暮平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喜欢男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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