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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建华从来都不是一个好父亲。
不着家,不温柔,不懂体谅,还总摔东西。
年幼时期的葛出云对他最深的印象,就是他把穿着脏皮鞋的脚扬到熏子刚刚打扫过的桌台上,两手交叠在皮带扣上,他总是叼着一大根雪茄,火光在烟雾中忽明忽暗。
他对他说,瞧瞧你那没出息的德行。
葛建华有出息,一辈子的出息都用在了欺负Omega身上。
年幼时,他这么想。
可葛建华上了年纪后也没能改邪归正。
甚至出现了返幼现象,变得比之前更加娇气,暴躁,任性,蛮不讲理。
葛出云讨厌小孩子。
葛出云也讨厌变得更加不懂事的葛建华。
记忆里,成年之后他们二人唯一一段和睦相处的时光,大概就是十年前做移植手术的前一天晚上。
手术前,医生就告诉过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三十不到,叫家属做好心理准备。
当晚,他们躺在一个病房里,破天荒地谁也没和谁呛声。
葛出云只是问他说,葛建华你还有没有什么心愿。
葛建华一直沉默了好久,才说,我想再听你喊我一声爸。
葛出云没喊,他觉得他不配,自己也不好意思叫出口。
后来手术成功了。
但他却觉得葛建华病得更重了。
而且是精神上的那种,丧心病狂的病。
一个智能手机都摆弄不明白的老头子,成天给下属打骚扰电话,问怎么改手机的备注。
问明白了之后,就想方设法地拿他手机乱改。
像什么“你老子”,“你帅气又多金的老子”,“不要挂老子的电话”等等之类。
葛出云无语。相当无语。
觉得葛建华真是个无理取闹的麻烦精。
现在麻烦精要死掉了。
真好。
以后终于再也没人乱动他的手机,乱改他的备注,乱扔他的东西,乱朝他发脾气了。
真好。
这世界上应该再也没有比葛建华更差劲的父亲了。
到死都没有尊重过他的意志一次。
说离婚就离婚,完全不在意他的感受。
说嗝屁就嗝屁,连句话儿都不给他留。
上次吵的架还没分出个胜负呢。
现在抓着他的手是干什么?
撒娇吗?
早寻思什么了?
葛建华真卑鄙。葛出云想。
但还是决定让他一次。
就一次。
“你上次说的道歉,我去。”他扭过头,看着葛建华沉寂的脸,说,“你安心走吧。”
他声音颤着,一直颤到了脚趾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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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出云又欠了季蔷好大的人情。
他被带去警察局问话,葛建华被判定毫无生命特征之后的事情都是季蔷帮忙处理的,就连火化的钱都是季蔷付的。
他被带上警车的一幕还让在门口蹲他的季鸣忱给看见了,狗崽子仗着自己跑得快,跟在警车后面追了大半道儿。
最后民警同志看不下去了,怕他累死,允许他给季蔷打个电话,让她过来给人带走。
季鸣忱没有手机也没有电脑,对着这两天层叠不断的大新闻一无所知,还以为是葛出云犯了什么事儿,季蔷带着人来薅他回去的时候,挣扎得像一条被扔进油锅里的活鱼,叫一个誓死不从。
直到季蔷急了,甩了他一巴掌,“他爸刚走,你别再添堵了行不行!”
季鸣忱僵住了,机械地摇着脑子望着季蔷,“不可能,我昨晚还跟他说话来着,他当时还很精神……”
当年的季鸣忱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成了最后一个和葛建华说过话的人。
第76章
葛建华的骨灰被安置在了乔山那边的公墓,有山有水,和他之前的居住环境差不多,而且空气更好,噪音更少。
入葬的前一天晚上,葛出云就被派出所放出来了,他没让人发葛建华的死讯,怕没人来,也怕人来捣乱。
毕竟葛建华生前的风评,就比他好不了多少,死后还得被自己这个负面新闻缠身的儿子拖累。
结果怕什么来什么,他隐约在来送行的车队中看见了熏子的脸,可抵达之后,却又不见了。
没来最好,老头要是知道她来了,准能给气活过来。
人来的少,流程进行的就快,除了赵大夫和季蔷母女外,愿意再来送送他的,竟然还有葛建华昔日交恶那些老家伙了。
这里葛出云眼熟的人不少,老头以前和他们吵嘴打架一样没拉下过,甚至还互放过老死不相往来的狠话。
如今人都没了,以前那些话也就不作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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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先走吧,我也没什么事儿,多陪他一会儿。”结束后,赵大夫轻轻摸着墓碑说。
季蔷点点头,上前替她把围巾系得紧了一些,“天儿冷,妈你别凉着。”
葛出云离开得早,葛建华没给他留话,他也没什么话跟葛建华说。
他要去公墓办公室那边办理祭祀证明,路过的时候看见阿周下面帮葛建华的那些旧友引路。
乔山公墓很大,不好走,阿周刚给葛出云指完路,就看见季蔷急匆匆的跑下来,问他有没有看见季鸣忱。
阿周迟疑了一下,摇摇头。他好像打从仪式开始就没有见到季鸣忱,还以为季蔷怕他捣乱,给他锁在家了。
季蔷拍着脑门,脸色奇差,“死孩崽子,一会儿没看住就又不知道跑哪去了,这么大人了一点也不省心,等我找着他非得给他腿打折。”
阿周左右扭着头看,随后朝西一指,“他是不是去找出云了?你去那个蓝顶的小亭子看看。”
季鸣忱没去找葛出云,倒是葛出云先看见了他。
办公室的小亭子在入口右边,过去的话要从山上绕下去,葛出云走到一半就听见底下有动静,视线顺着声响朝那边一瞥,终于知道为什么没在送行的人群中看见熏子了。
乔山公墓的入口处被一片人工湖包围着,说是靠着山,围着水,吉利,但想进入到里面来的话,只能走桥。
此时熏子的身前,季鸣忱正张开双臂,卡在桥两边的扶手上,亲力亲为地给她上演了一幕傻狗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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熏子打扮的确实有点像来参加葬礼的样子,黑大衣黑裙子黑皮靴,还带了一顶黑色的圆礼帽。
她手臂环胸,指间夹着一支细杆香烟,示意旁边的黑衣大哥帮她点上。
“所以呢?你想怎么样?”她扭头吐了一口烟雾,斜着眼睛去看面前这个见过一面小Alpha。
“你回去。”季鸣忱态度强硬。
熏子笑了,“我来参加我前夫的葬礼,还需要你同意?”
“不需要。”季鸣忱很明事理地摇摇头,“但我就是不想让你进去。”
“总有原因吧?干嘛这么敌视我,你不是喜欢出云吗?我可是他妈妈,这你知道吧?”
季鸣忱嫌恶地皱眉,“别搞笑了,你只是个婚姻诈骗犯。”
“那你算什么人啊?”烟杆儿在熏子手中忽然被折成了两节,她显然很不满这个称谓,眉眼也变得更加凌厉起来,“我儿子的拖油瓶?没本事只会乱吠的野狗?他要不是为了更好地保全你,至于把自己污名成那样吗?你知道就这两天开盘以来,公司的股价跌成了什么样子了吗?对,你不知道,你满脑子只有自己那点情情爱爱。”
看着Alpha逐渐拧起来的眉毛,熏子笑得轻蔑,她眼型本就狭长,眼尾还吊着,斜眼看人的时候有股粗俗的傲慢感在。
说着说着,手还漫不经心地攀到桥边的扶手上,尖利的指甲在上面敲敲打打,发出恼人的声响。
“噢呦,这眼神真够凶的,我说错了吗?你凭什么觉得你们是正常的恋爱关系?你有什么啊?不过就是个谁都能取代的模特,你走过的秀都没我儿子看过的多,而且没有我儿子捧你,像你这种程度,熬到年老色衰都出不了头的人比比皆是,出云怎么想的我不知道,你到是挺好意思往他身边……”
她话音还没落,桥身就猝不及防地震颤了一下,熏子受了惊,脸上的轻蔑几乎是在一瞬间转化成了带着攻击性的恼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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