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亮】时光(29)

　　在医院里，他对老身说的最後一句话就是『弟弟啊，最强…一定要由我们桑原家来证明，秀策的棋是他自己…下的』。」
　　进藤小子深锁着眉头，放在膝盖上的拳头是握着的。
　　「兄长的遗志，由老身来继承。那时候开始老身再次拿起棋子开始棋士之路。
　　兄长的那句话到底为何意，老身当时并不知道。只是跟兄长一样沉溺於秀策流之强，全心全意地研究着。
　　後来老身发现，桑原家的书库里，除了广为流传的＊３７９张旗谱之外，还有许多匿名的棋谱其实也是秀策的手稿。於是老身也开始做这方面的整理与研究。
　　还原出完整的棋谱，考证棋谱为谁所下，判断是否为後世伪造，等等。
　　一个偶然，老身在兄长的日记里，找到一张伪造的棋谱。伪造的原因是：平安时代的规则，秀策的棋路。而讽刺的是，棋谱的笔迹是秀策的亲笔纪录。
　　棋谱有被撕毁的痕迹，只剩下三分之二。撕毁的部分除了另外三分之一的棋局之外，连同对局者的名字和真面目全都被兄长销毁了。
　　这一刻，老身终於知道，兄长当初所以精神状态不稳定的原因。这种真相，谁能忍受？」
　　进藤小子四周的空气变得更沉重了。看来他已经知道老身想讲的是什麽了。
　　「桑原家的人，灵感一向比普通人强。所以感觉得到。进藤小子，以前附在身上的脏东西已经清除了？」
　　「脏东西！？」
　　进藤小子非常不知死活地瞪了老身一眼，嘻咿嘻咿…生气了。而且是愤怒到咬牙切齿的地步。很明显，他正在压抑自己的怒气。
　　「……日空大师，…交代的信我已经送到了。故事也听完了。我先回去了。」
　　很意外，小子就这麽站起身来拉开纸门转身离开。
　　「进藤小子。拿着这样一张棋谱，你不就是来告诉我，秀策是骗子的吗？」
　　「虎次郎不是骗子！！」
　　「…」冷汗，老身居然因为这小子愤怒的眼神冒了冷汗？
　　「虎次郎…只是想把真正的神之一手流传到後世而已。他，比起下自己的棋，更想看神之一手，想让更多人知道那不存在的最强棋士所下出来的每一手。只是个无药可救的围棋痴。」
　　「居然站在秀策这一边？不想为下出那一手的『神』平反吗？」
　　「神…想要的，不是名誉，不是荣耀，而是再次拿起棋子的机会。他只是想下棋，就算永远不为人所知。两个人都很傻，但是也因为如此，我才看得到这４６８张纪录着最强棋圣的棋谱。
　　我听寂光寺的慈慧大师说了。後来补上的那８９张棋谱是老师整理出版的。想让更多人看到最强的一手的心情不就跟虎次郎一样了吗？所以请不要…敌毁他们两个。」
　　「老身可以认为你对本因坊秀策之名没有威胁吗？」
　　「我想不能吧。只要桑原老师还是本因坊头衔的拥有者的一天，我都会拼命把它抢到手。因为我知道，那是通往神之一手的必经之路。」
　　拉上纸门，小子没有老身的允许就自己离开了。
　　真是很大的胆子，区区一个初段棋士居然敢跟老身下挑战书，
　　嘻咿嘻咿嘻咿嘻…
　　纸门被拉开，走进来的是牡丹。
　　「父亲大人，进藤先生已经离开了。而我们的大门现在是歪的。」
　　「嘻咿嘻咿嘻咿嘻…」气炸了？
　　「父亲大人，捉弄人也应该有个限度吧？
　　故意把棋谱泄漏给进藤先生，让他在京都转了一大圈，又回到这里。
　　明明想跟进藤先生下棋却又故意惹进藤先生生气。敢问有何用意呢？」
　　「嘻咿嘻咿嘻…」
　　「牡丹。」
　　「是。」
　　「跟筱原交代，明年正月，＊尾道市因岛例行的『本因坊秀策围棋大典』，叫他安排进藤初段与我同行。」
　　「是。」
　　「另外，帮老身打个电话给进藤小子，叫他明天过来下棋。」
　　「…父亲大人想确定，是否能把书库的钥匙交给进藤先生吗？」
　　「牡丹，不要多问。」
　　「是。那女儿告退。」
　　进藤小子存在的价值，就是这个吗？
　　以秀策之棋在平成年间，究极…神之一手…？
　　嘻咿嘻咿嘻…嘻咿嘻咿嘻…嘻咿嘻咿嘻…。
　　完
　　下一回　邮件交换
　　＊　第二十一世之前的本因坊皆为世袭制。但昭和年间，第２１世秀哉本因坊将本因坊的称号让渡之後就改为以实力制来承续。此後，蝉连五年以上的本因坊才有资格被称为第○○世本因坊。目前蝉连过五年以上的共有四人，最近一次受封的是第２５世本因坊治勳（赵智勳）。
　　＊「原爆下的对局」是真有其事，时代背景也跟桑原说的一样，但是其实这场对奕并没有人受伤或死亡，平安落幕了。是日本围棋史上的一段佳话。被我改成这样……。不好意思。
　　＊昭和３０年发行的「秀策棋谱大全」只有３７９局，但是平成８年重新改版印刷增加为４６８局。当然，事实上整理出版的并非桑原。被我强行借用了。
　　＊尾道市每年都会在秀策的故乡──因岛，举办『本因坊秀策围棋大典』。这是真的喔。原作里桑原是秀策的後代，一定会参加吧？
　　雪白的季节～邮件交换


第六章 邮件交换
　　（亮　ｓｉｄｅ）
　　离开日本的前一天晚上到进藤家作客，进藤的妈妈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看到进藤与阿姨的互动，我也清楚的感受到进藤的毫不做作，不拘小节的个性，果然跟他的父母给他的教育方式有很大的关系。
　　那天晚上，我跟进藤下到第三盘棋的时候，进藤的母亲来敲门，叫我乾脆住下来隔天再回去。我们这才发现，已经快要接近终点电车的时间了。
　　非常不妙，隔天的飞机虽然是下午一点，但是加上划位还有事前准备的时间等等，已经跟绪方先生约好１０点来我家接我，送我去机场。今天晚上不回去不行。下棋下的太专注，竟然忘了时间。
　　听到这里，进藤把挂在一架上的大衣和围巾丢给我，自己也穿上外套，二话不说就把我拉到楼下，牵出他那辆不晓得何时已经装上椅架的登山车，叫我坐上去。
　　「我要飙车了！」
　　急急忙忙跟进藤的母亲道了别之後，进藤随即踩着脚踏车一路送我到车站。
　　坐在脚踏车後面让别人载虽然不是第一次，但是这种速度却是第一次，寒风在耳边呼呼作响，走在路上的路人的脸甚至还来不及认清楚，我们就已经来到下一个街角，此时，进藤继续奋力踩着踏板，同时左右观望了一下，正在怀疑他在做什麽，往前一看。这才发现，前方的红绿灯正从黄灯转成红灯，他在确认左右来车打算闯过去──
　　「不行！！」我放开椅架上的手把，用尽全力地往进藤身上的衣服一拉，不让他闯过去。
　　耳边响起一道锐利的煞车声，我们正好停在停止线上，正当我松了一口气时，
　　「没车！！」
　　「那也不行！谁知道会不会有车突然冲过来啊！」
　　「你会赶不上的！！」
　　「安全比较重要！！」
　　进藤非常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顺了顺有点散乱的气息，然後直直瞪着前方的红绿灯，好像打算一换灯号就全力冲刺一样。
　　我真的觉得很对不起进藤，如果我能更加注意时间就好了。
　　这样进藤就不用那麽拼命了。
　　载着一个跟自己差不多体型的人，在大马路上急速奔驰，一定很累吧。
　　「不要赶了，我搭计程车就好了。」
　　「开什麽玩笑啊！越觉得不可能的事越有挑战的价值！」
　　「……，随便你。」我知道他这种表情，这种表情就表示他说什麽都不会退让的意思。他的血液已经开始在沸腾了。为什麽会这麽好战呢？
　　「抓紧啦！」
　　进藤一喊，我也感受到一股莫名的紧张气氛往心脏袭来，抓进藤的衣服抓得更紧。灯号一换，登山车就像脱疆的野马一样，急速地往车站冲去。
　　到了车站入口，进藤把他心爱的登山车往路边一丢（他说：没时间停了），拖着我往车站里面跑去。
　　在手扶梯上奔跑，这是以前的我从来不曾想像过的事情，但是现在被进藤拉着没办法，他跑我也得跟着跑，他跳我也得跟着跳。只为了赶上终点电车。
　　气喘嘘嘘地来到剪票口，距离１２点３３分的终电还有２分钟，我们算赶上了吗？这个车站有点大，跑到指定月台好像还得花上一些时间。可能有点紧迫。
　　进藤推了我进剪票口，叫我继续跑。
　　「快点！如果没坐到车就出来，我会在这里等！」
　　我一边跑着一边回头看进藤，他涨红着脸，缓缓的喘着气，一手压着肚子一手向我挥着，
　　「别看了，快去！」
　　结果，我赶上电车了。
　　不知道後来进藤怎麽了，还在那边等我吗？等了多久？
　　到站之後我立刻用公用电话拨了个电话给进藤，此时他已经到家了。
　　我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　＊　＊
　　来到上海第三天，我突然想到是不是应该收个邮件看看，
　　因为某人曾经说过某句话的关系。
　　跟母亲借了笔电，打开网页，输入帐号密码，浅蓝色介面的收信夹里显示有两封新邮件。
　　第一封
　　寄件者：进藤　光
　　日期：２００Ｘ年１２月１５日　００：３７：４５
　　主旨：赶到车了吗
　　『赶上了吗？没有就赶快出来，我还在这里。』
　　第二封
　　寄件者：进藤　光
　　日期：２００Ｘ年１２月１５日　０：３８：５７
　　标题：我忘了
　　『抱歉。我忘了你没手机，不能马上回我邮件。
　　刚刚还在心里骂了你几句，
　　「塔矢那个白痴！！为什麽不出来也不回我邮件！！」不好意思^^
　　没出来就表示你已经搭到了吧？那我就先回去罗。
　　啊，看到这个过期很久（搞不好是两个星期後的事了…）的邮件就
　　把它删了吧，不用回了！
　　』
　　盯着萤幕，我重复读着这两封简短的邮件。
　　毕竟，
　　收到邮件却不回总觉得有种事情没办完，欠人家什麽没还的感觉，很不舒坦。
　　转着手中的滑鼠，「喀答」一声按下回信的按钮。
　　我跟进藤为期十六天的交换邮件就从这一瞬间开始。
　　＊　＊　＊
　　寄件者：塔矢　亮
　　日期：２００Ｘ年１２月１８日　０８：１５：２４
　　主旨：是三天後的事
　　『我看到邮件了。才没有两个星期这麽久。